“我老爸若是聽了你這甜話,一定很得意。”
“但是您剛才,像一個市井婦人一樣八卦。”她憐憫地看疏離一眼,“還是更年期的。”
兩人的過招進行得很快,一個出招咄咄逼人,另一個接招沒有半點含糊。
她拿出粉紅色的錢包,上麵有嬌豔欲滴的櫻桃,好像她嘟嘟的嘴唇。“這是我的身份證,關菲菲,女,1982年,疏公子請以後不要再八卦,OK?我在等人,請自便。”
“你在等誰?”
“我拒絕回答。”
“這裡二樓除了襯衫定製,就是英式理容。你不要告訴我,你私人時間不僅要陪上司去晚宴,還要來這種地方消磨時光。”
“與你無關。”
“你不怕得罪我,你的Colin會不悅?”
“現在不是我的上班時間,我相信疏公子大人有大量。”關菲菲似是無意繼續糾纏下去,她拿出手機,鑲滿水鑽亮晶晶,開始打電話。
“達令,從六點,到七點,你量體做衣超過一個半小時,李嘉欣定製婚紗也不過如此。拜托,你是男人哎,以後不要做這種雌雄莫辨的事情。我X。”
擱下手機,關菲菲輕聲嘀咕一句國罵,疏離發現她的手機葫蘆型,沒有鍵盤。這是當年驚世駭俗的西門子XELIBRI係列,還是最罕見的X8。
這個丫頭,真的很有個性。疏離下結論。
她急速翻通訊錄,又撥一個電話。
“我是菲菲。”她自報家門,語音低沉,神情嚴肅。
聽筒那端傳來驚喜的女聲,絮絮叨叨說了不少,關菲菲無心嘮叨,隻簡單附和,“對,我回來了。敘舊的話,見麵再說。我隻問你,大學你夢了四年的白馬王子,下文如何?”
電波那頭的女人,不知是情話還是廢話,說得纏綿悱惻。關菲菲吹一聲自嘲的口哨,“果然是山水有相逢。”眼睛彎成月牙,像一隻不懷好意的波斯貓。
木質回旋樓梯,灑滿玫瑰花瓣,樓上下來一人。
老房子如優質功放,蹬蹬的腳步回聲,醇厚綿長。
關菲菲冷眼一瞥,對著電話說一聲,“有空見麵聊,掛了先。記住一點真理,男人不屌你就不要浪費時間。三條腿兒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跑。”
樓上下來的是關山峪,他穿一件法式襯衫,領口和袖口有銀灰色的漸變處理,十字星的黑曜石袖扣,氣質雍容。
他的眼風掃全場一周,在疏離身上停留不超過0.1秒,然後停頓在關菲菲身上,蹙起眉頭。“怎麼穿得像個學生?”
關菲菲吐吐粉紅色的小舌頭裝可愛,V型俗濫手勢放在臉頰旁,“我是您的女兒呀,可愛到天打雷劈!”
陳伯隨他一同下來,畢恭畢敬,彎腰鞠躬,“關先生走好,衣服10天後就能送到府上。”關山峪點頭致謝。
關菲菲兀自喋喋不休,“ O'blu在恒隆4樓新開,關總您陪我去逛逛?”
“是什麼東西?”
“牛仔褲啊!代溝!”
“我幾歲了,還逛牛仔褲?”
“我買來送人,陪我嘛。Armani簡潔高貴,Ed Hardy狂野奔放,7 for精湛細致,我要精挑細選去討好彆人……”兩人相攜而去,語聲漸悄。
疏離目送他們離開,心念道,“穿法式襯衫,必定晚上有重要宴會,不知道他們是去做什麼……”正想得恍惚,陳伯拍拍他肩膀,叫一聲少爺,帶領他上樓。
疏離啞然失笑,“每次都叫我少爺,現在不是舊社會了,陳伯。我媽囑我來做一套冬裝。”
“我知道,夫人和我打過招呼了。”
麵料、版型、款式、量體、搭配,陳伯動作熟練。
——麵料,陳伯建議85%羊毛和15%羊絨的混合紡織,無論是舒適性、光澤度和懸垂感,均表現上乘,剛才的關先生也選的這個麵料做外套;
——版型,陳伯說剛才的關先生,適合雙排扣、槍駁領的英國式樣,但是少爺您太瘦,還是走色彩明亮的修身款式比較好,人看起來會豐滿;
——款式,知道少爺您習慣左腕戴手表,所以我不會給您做需要袖扣的款式;雖然今年新款的十字星黑曜石袖扣非常漂亮,就是剛才關先生選用的那款;
疏離聽得有點不悅,“關先生,關先生,陳伯你怎麼老拿六十歲的老頭子和我比?”
陳伯笑得慈祥和藹。“少爺,我做衣裳五十幾年了,見過的有錢人不少。可是有錢,又有社會地位,而且長得精神的老頭子可著實不多,你爸爸算一個,剛才的關先生,也算一個。陳伯我是發自肺腑地稱讚他。”
疏離不得不承認,陳伯說得沒錯。身為一個28歲的男人,疏離對關山峪,這個接近花甲之年的長輩,有一種不自覺的恭敬。這般雍容,這份氣度,可以想見年輕時的萬轉光華。試問自己三十年後,是否也能修煉出如此強大的氣場呢?
選好麵料版型和款式後,陳伯開始量體,測量了超過十多個部位的尺寸,一邊量一邊搖頭,“每次給你做衣裳,你都瘦一圈。以前瘦還可以說學校食堂的油水太少,不是都說工作之後男人會發福嗎?早幾年我給你做的衣裳,還憑經驗都預留了改大的麵料,誰知道你一年比一年瘦。”抱怨裡透著心疼,“少爺,國家是不是光讓你乾活,不給你飯吃啊?”
疏離無言以對;
最後一道工序,陳伯問,“少爺,名字繡在袖口還是領尖?”
疏離心念一動,“剛才那位關先生繡在哪裡?”
“嗬嗬,”陳伯笑得憨厚,“關先生繡在後領,誰都看不見的地方。”
“那我也繡在後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