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規規矩矩地站著,低埋著頭,年輕的帝君一邊漫不經心地批閱著奏折,一邊打量著這位“妹妹”。
“你叫什麼名字?”帝君和上最後一本奏折,開始正眼看她。
柳枝輕聲回答道:“柳枝。”
“父母如何?”
“民女母親姓柳,至於父親,母親說他姓顧名明淮字安仁。”這是司馬羽讓她如此回答的,他說洛國王室姓顧,安仁是先皇的帝號。
帝君有些驚奇,暗暗想著:難道這個女子真的是自己的王妹嗎?安仁是父皇的帝號,明淮是父皇最讚賞的一位勝國詩人的名,這個女子真是王室骨血?司馬羽他把真公主帶回來了?
“你所言屬實?”
“民女未敢欺君,所言句句屬實。”柳枝抬頭,望了帝君一眼又快速低下頭。
帝君考慮了一下,反正他要尋回王妹也隻是為了能與殷和親罷了,是否是公主並不重要,事實上,是宮中無一人願以公主身份去和親,而司馬羽又自告奮勇出去尋找公主。
“既然如此,那麼朕便封你為含璋公主吧,後天就起程去殷國和親。”
柳枝震驚地張大了眼睛,她被他騙了,司馬羽從未告訴過她,公主是要去和親的!但事到如今,她又有什麼話可講呢?她其實早該想到的司馬羽本就是殷廢太子之子,他又怎會長久地待在洛呢?柳枝原本的計劃都被打亂了,她本想成為公主之後,贏得洛帝君的信任,從而與司馬羽抗衡以報母仇,如今看來她隻能答一句 :“是,民女遵旨。”
帝君聽她仍自稱“民女”皺了皺眉頭:“你如今已是公主,到了殷更是會作王妃的,彆再自稱民女。”
柳枝立刻從善如流:“臣妹明白了。”
帝君這才緩和龍顏,開始問柳枝一些彆的事。
“柳枝,你幾歲了?可學過書?”
“臣妹今年十六,母親曾教臣妹讀過《詩經》、《尚書》一類的典籍。”
帝君讚許地點了點頭,“你母親教得不錯,朕已封你為含璋公主,那也封你母親為徐國夫人吧。”
“臣妹替先母敬謝上恩。”
“你母親歿了?何時的事?”
柳枝淡淡地說:“前些時候。”她雖說得輕描淡寫,但被她咬得發白的下唇透露出她的悲戚。
帝君對她年少喪母頗感憐憫,如今她又將去國離家,不禁安慰道:“不必太過傷心了,朕是你的兄長,你以後也是有依靠的,逝者已矣,再過傷懷也是徒勞。”
“謝王兄寬慰。”柳枝雖如此回答,但她的傷痛又豈是幾句話便能撫平的。
帝君畢竟還很年輕,心也還不那麼硬,於是他見柳枝這麼傷心便說:“王妹,不如朕與你到禦花園裡去賞賞花吧,現在雖是暮春,但花開得還是很好的。”
她點點頭,跟著帝君走出宣室。下午的陽光已不那麼烈了,就如同柳枝的心一樣,慢慢冷卻。
在柔和的陽光下,柳枝同帝君默默地走著。
司馬羽並不在宣室外等她,她心裡有些堵,大概司馬羽是去找那個什麼舜華夫人了吧。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她的價值也到頭了,又何必再來理會她呢?柳枝越想越堵。
“王兄,臣妹剛才來時遇著一位宮裝美女,她說她是舜華夫人,她長得很美。”
洛帝君聽柳枝這麼一提便想起了那位舜華夫人。
“那是先皇封的寵妃。先皇當時極為寵愛那位舜華夫人,甚至都要激起那幫禦史大夫們的死諫了。”
“那她是前朝的人了,怎麼還那麼年輕貌美?”
“舜華夫人今年也不過二十又四罷了,王妹怎麼對她這般好奇?”他透著笑意地詢問了一句。
“臣妹隻是覺得她長得美,便問問罷了。”柳枝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舜華夫人,是不太可接近之人,王妹切記。”
洛帝君淡然的語氣裡有種不可置否的命令之意,柳枝意識到自己似乎踩到了某些宮闈秘辛。
“是,王兄,臣妹知道了。”
柳枝恭敬而順從地回答,這般態度幾乎與從小長在宮闈的女子一樣。
“不必如此恭順,朕知你天性該是天真率直的。”
她瞪大了雙眼,看向他,然後粲然一笑,立刻甩開交握的雙手,歡快地勾著帝君的手,洛帝君身邊不乏女子,但也未同哪個女子這麼親近,有些不太自在。
“王兄,其實我一直很好動的!”柳枝笑靨如花,跑跑跳跳地一會就跑到前頭去了。
洛帝君似乎輕歎了一聲,柳枝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隻見他臉上儘是笑意。她笑了,原來這樣的自己還是有用的啊。
“前麵就是禦花園了。”
“哇,好美啊!王兄,你的王宮真的好華麗!”她跑進花叢中。
禦花園主要以三大建築群組成,鄰近宣室的賞月亭,花園中央是一個人工湖,湖裡種了許多並蒂蓮,紅白粉相間。湖中央有一湖心樓可供登高臨遠。還有就是與太醫院相近的萬花叢。他們正站在一片姹紫嫣紅之中,柳枝蹲下身子,捧著一朵紅豔的瓊花,她輕輕摘下它,奔回帝君身邊。
“王兄,幫我簪在發上,好嗎?”
洛帝君接過那朵花,正準備幫她簪到發上時,一個溫文謙和的聲音響起:“帝君,臣下有事稟奏。”
正是司馬羽,柳枝看見是他,強裝鎮定地瞥了他一眼,而司馬羽卻附著上了她的目光,繼而盯緊了她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