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羽與慕容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總算趕回了涿陽,他們趕到的是洛國含璋公主與殷王的大婚。司馬羽當年逃亡洛國在殷王室仍是個隱秘。實情如何,司馬玦是知道的,但他卻向外宣布司馬羽為太子妃柳沁月守陵,他不顧眾臣的反對,追封柳沁月為皇後,即使他們的身份是叔嫂,即使她是廢太子之妃,他無法在她活著時與她執手相攜,那麼死後同寢共同長眠於地下也是一樣的。殷室再無皇後,那個位子永遠都是柳沁月的,儘管她一點也不稀罕。
殷王司馬玦在位十五年勵精圖治,是有為之君,後宮也都是安分守己的女子。後宮一直由四夫人之首昭和夫人管理,昭和夫人是司馬玦作皇子時的側妃,為司馬玦誕下了第一個皇子司馬飛。她是後宮之主,儘管柳枝被封為含璋貴妃,位份在四夫人之上,但她不懂後宮事務,昭和夫人都打理好了。她被封了貴妃,卻仍居於冷香殿中,殷王的做法教人疑惑。
司馬羽一回到涿陽就遇到了早已到了殷的舜華夫人,她不是孤身一人,反而帶了許多珠寶、財物。他們先購置了一間宅子作為住處,號為慕容府。
慕容不僅有智謀還有經商手段,打天下最重要的便是錢,購置軍隊裝備需要錢,招兵買馬,攬天下人才也需要錢,為了招攬天下名士還要出入貴族聚會,更需要錢。慕容又購下一座豪宅,他可以開一家酒樓和青樓。青樓是個很重要的環節,刺探、暗殺、密謀的好去處,還能用樓中的女子做大臣貴胄身邊的密探,舜華本就是司馬羽從青樓中救出來的,自然擅長經營。他們把酒樓名為“慕樓”青樓即為“舜華院”。其實還有醫館,那在涿陽鬨市街上,用來救命治人,隻救達官貴人,還隻治江湖人,江湖人有時比這些豪族士官更有用,也更有道義。上位者需要的是人心,因此醫館冠的是司馬醫館。
司馬羽從未懷疑過慕容的能力和心計,他也不懷疑他的忠誠,隻是他認為慕容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人。
如此經營約三個月後,司馬羽決定去見一見他闊彆多年的皇叔司馬玦,還有柳枝。他的公主,柳枝。
柳枝與司馬玦的大婚相當盛大,如此盛大的婚禮的收場卻是柳枝的獨守空閨,司馬玦絲毫沒有要碰她的意思。實際上,整個後宮都是虛設,司馬玦已很久沒有臨幸後宮妃嬪了。
司馬玦子嗣不多不少,四子六女。四子即瑞王司馬飛、成王司馬言、祥王司馬陵,以及未滿十六,還住在宮中的皇四子司馬允,司馬允是番邦陰溪國公主的兒子,番邦公主早已病死,其餘除了瑞王,其他皇子的母妃都已病逝。後宮四夫人還有昭容、昭儀、修媛、修容、婕妤數十人,生女兒的多,生兒子的就病逝,這便是帝王之道吧。六女中四女都已出嫁,還有二女,一是佑真公主,為巧華夫人所出,二是宣真公主,為順慧夫人所出,都與柳枝年紀一樣。昭華夫人不僅生了皇子也生了兩位公主。她的地位是不同的,大約是因那舊時明月的關係。
柳枝摸清了這些,心裡也更加明白,殷王這是在以絕外戚之亂,更明白殷王是不會讓她有機會觸碰權力的,一個洛陽公主既無寵愛也無子嗣,一輩子也不會有權利,但她豈會甘?母親的死,他自身受儘擺布,還有那個男人虛假的情意,哪一個可以是能忍受的?!
她決定主動出擊,宮外的事會湧進宮內,她知道最近紅火的慕樓、司馬醫館、舜華院鐵定是司馬羽的產業,他回來了,來毀掉如今的大殷。
柳枝不能再等待,她著上貴妃品階的衣裝去殷王寢殿鳳陽宮,當年的東宮,但於司馬玦而言隻是柳沁月所待過的宮殿罷了。
“含璋貴妃求見皇上”她不卑不亢得對鳳陽宮外的侍衛說。侍衛見她氣質華貴便去通報,不久宦官尖利的嗓音便響起了:“上宣含璋貴妃覲見!”
他斜倚在龍榻上,閒閒地閉目養神。
“臣妾參見君上。”柳枝盈盈一拜。
“ 平身吧。公主,來此何事?寡人未曾召你。”司馬玦玩弄著一串手珠鏈。
“臣妾隻是想見見君上。”
司馬玦突然睜開眯迷的眼睛,盯著柳枝說:“公主,你一定有事。”
“臣妾……臣妾聽說……最近宮外有一家酒樓“慕樓”在士紳、平民之間相當出名,所以,臣妾想出去試試那兒的菜是否真的好吃。”柳枝其實更想拉司馬玦出去,最好遇到司馬羽,司馬玦是不會放過司馬羽的,無論如何,她不要他好過。
“這麼有名的慕樓,寡人也有興致去瞧瞧,咱出宮去看看。”司馬玦一邊說一邊起身換了一件月牙白的便服。
柳枝這般衣飾華服斷不能出宮去,司馬玦竟從寢宮床下拿出一套藍色的殷國常見樣式的女裝,她也就換上了。柳枝想這大約是柳沁月的衣服,這裡畢竟是鳳陽宮。
司馬玦同柳枝走在路上,他們雖然年紀相差得多些,司馬玦保養得當也不顯老,這麼往路上一走,路人都要羨慕道這是好一對璧人。
“含璋,你似乎很愛熱鬨?”司馬玦幫柳枝提了一堆絲綢、玉石、糕點,他有些低估了柳枝的童心。
“君上,臣妾越禮了。”她低頭收斂了笑意和大幅動作。
“不必拘禮,在宮外你就稱寡人玦公子吧。”他將大包小包交給隱藏在黑夜裡的暗衛。
“玦公子,那咱們快些去慕樓吧!”柳枝歡快地往前跑,她此刻的天真歡樂並非完全偽裝的,她隻是怨恨司馬羽,對一切美好,她並不排斥。
慕樓
他們很快便到了慕樓,從外觀上講它就是一家豪華的山莊,極度奢華綺麗,除卻醫館在涿陽鬨市街上以外,慕樓還包含舜華院,如今它已是涿陽最紅的酒樓。
司馬玦掃視了慕樓大門四周一圈,他們還未進去,已有清秀的女婢殷勤地帶路了。
“玦公子,你看這慕樓果然名不虛傳。”
柳枝拉著他的衣袖,興奮地說,司馬玦溫柔的笑笑。
他們在女婢的引路下,走過長而曲折的回廊,走過寂靜的中庭,當他們進入正樓時,立刻感到一陣熱浪撲麵而來。正樓底廳燈火輝煌,熱鬨,座無虛席,司馬玦握緊柳枝的手,附在她耳邊說:“這兒人太多,拉著我的衣袖是不夠的,握著我的手。”
司馬玦拉著柳枝穿過層層人群,緩步走上二樓的樓梯。
他放開她的手:“好了,沒事了。”柳枝有些失落地看著自己的手剛剛還是溫暖,現在卻已開始冷掉了。
二樓是包廂,環境半明半昧的,二樓四個牆角各安放著一盞精致的燈籠,放出昏暗不明的微光。
二樓一共八個包廂,司馬玦和柳枝進了“青梅居”。二樓的侍者馬上就走進來,詢問他們要點些什麼。柳枝隨意的點了幾道菜,司馬玦隨意的很,揮揮手讓侍者去準備。
“公主,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司馬玦疲倦的閉上雙眼。
“什麼?玦公子在說什麼?”柳枝假裝疑惑的反問。
“你很想見誰?還是想讓寡人遇見誰?”
柳枝正想回答,一個溫文謙和的聲音兀地響起:“小叔叔。”
說話的正是司馬羽,他一襲磊落青衫,腰間掛了一把劍鞘渾黑的長劍,乍一看就是一個江湖落拓客。
“阿羽,你總算回來了。”司馬玦一派平靜,眼神也同樣波瀾不驚。
“小叔叔很期盼侄兒回來?侄兒這些年在江湖上闖蕩也認識一些世情冷暖了。”
司馬玦突然起身,並拉著柳枝,“阿羽,你已經回來了,那就回宮先住一段日子,做叔叔的不會虧待你這個侄子的。”說完便走了。
柳枝被司馬玦攬到身邊,她有些擔憂,她的計劃在司馬玦麵前都隻是小兒科,她還擔憂司馬羽,她居然在看到他是居然有種驚喜的感覺!不過她很快將這種感覺壓下去,對她而來講,入了這孤獨冷清又噬人的王宮,她隻該報仇和自保。
“柳枝,你的目的達到了。”當他走過司馬羽身邊時,他用隻有他與她倆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