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兮,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從哪裡知道那麼多東西?”我心裡帶上一絲期待。安遠兮,不要隱瞞我,請告訴我實情,隻要是你告訴我的,我都會相信。我定定地凝視他,輕聲道:“江湖的典故、殘酷的刑罰,或者還可看來聽來,但傷口的鑒彆卻不是朝夕之間所學便能準確判斷的,你從哪裡學來這些東西?”
安遠兮平靜地看著我,斂下眼瞼。“大嫂……無論如何,我不會害你。”
或許你的確不會害我,可安遠兮,你隱瞞我的那些秘密,超過了我能承受的底線,我不想……不想用彆的方式、從彆人的口中,知道那些事,不想打破我對你的信任。
“遠兮,我想讓你查一個人,是不是還活著。無極門的門主,楚殤。”
他的表情沒有一絲異樣,瞳孔卻微微一縮。
安遠兮,你真的認識他嗎?你的臉波瀾不驚可是你的眼眸卻出賣了你。彆怪我逼你,安遠兮,或者我給你的難題,對你來說是一種折磨,可你對我的隱瞞,又何嘗不是在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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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我要離開了,唯一不舍的是長眠在玉雪山上,我深愛的那個人,雲崢。我的雲崢,我要走了,等雲家的危機真正解除了,我才有機會再來看你……
江麵殘陽如血,我們撫靈歸鄉的船浩浩蕩蕩走水路出發。安遠兮一直沉默著佇立於船頭。夕陽將他的身影染成一片奪目的金色,像是一團耀眼的光體。
船隊抵達滄都時,已臨近春節。
“小叔,我給你定下了金家的千金,等丁憂期滿,便可準備辦理喜事。你早些娶親,爺爺才會安心。”
安遠兮又是當初沒有半點表情的漠然,仿佛在說著彆人的事情。“一切但憑大嫂做主。”
“親事完成之後,你便要去京城為官了,大嫂不隨行,小叔一切小心了。”
他不答,另起話題。“大嫂,束竹紫砂壺的事有眉目了。”
他拿起破壺,說道:“這把壺的竹材,用的是罕見的妲娥竹。爺爺喝了一輩子的甘藍香屈,有活血消脂的功效,常飲能強體健身輕肌骨,對他的心疾之症也有緩解作用。但妲娥竹切忌與甘藍香屈混合服用,此二物一經混合,藥性逆轉,長期服食會增加中風猝死之症的發作概率。所以爺爺不是正常死亡,是有人謀害。”
“那錦兒是幕後人的暗樁,卻是爺爺自己帶回來的;那壺,是三年前爺爺自己千辛萬苦向褚大師求來的:那茶,是爺爺喝了幾十年的。誰會懷疑這裡麵有不妥?為一個慢性死亡的可能,部屬得如此周詳,等待了這麼多年。這個人,的確很可怕。”
“景王是夠狠毒,但他沒有那個耐性實施這麼長久的計劃,以他的性格,不能確切達到結果又這麼麻煩、見效緩慢的事兒是不會去做的。”
“老爺子過世,澤雲府的人每天都來,而且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出入爺爺房內拿茶壺,沒必要讓錦兒偷茶壺。”
“九王淡泊名利,在朝中名聲甚佳,不過撇開那些表相,把他看成作秀的話,其心機與幕後那人也不遑多讓,有可能。但是如今他失蹤在野,何必實施這個計劃?”
“還有一個人,是最忌憚爺爺的,而他的行事風格,的確與那幕後人十分相像……所以大嫂,這件事,還要查下去嗎?”
我明白安遠兮指的是誰。這件事若是皇帝做的,就算查清楚是他又如何?要報仇嗎?要弑君嗎?我有那個能力和他鬥嗎?我能將整個侯府推到那個絕境去嗎?我緩緩抬起眼,凝望著安遠兮:“這件事到此為止。還有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你查得怎麼樣了?”
安遠兮,你會楚殤的武功;你通曉無極門的內幕;你暗中幫助月娘掌握無極門的實權:你喝醉了酒會跑去楚殤以前最愛待的地方;你的氣質令鳳歌覺得似曾相識;你聽我評價楚殤時複雜莫名的神情;你聽到彆人用做過青樓女子的經曆羞辱我時,痛苦地一直跟我說對不起;你對江湖典故和殘酷刑罰的熟悉,對傷口出色的鑒彆能力;還有你刻意收斂,淡化存在感的能力,似乎更像是一個殺手自幼被培訓出來的本能……一件一件,都在提醒我安遠兮與楚殤的相似度是那樣驚人,當“巧合”出現的頻率太高的時候,巧合也不再是巧合。
安遠兮就是楚殤的附身。我被自己超現實的猜測嚇住了,通體冰涼。但是有我自己的借屍還魂之後,我又怎麼能不有這方麵的懷疑呢?我不想再猜來猜去,不管是不是真如我猜想那樣,我累了,我隻想知道一個結果。
安遠兮見我舊話重提,半晌無語。我閉了閉眼睛,疲憊道:“是你沒有查?不敢查?還是不用查?”
我忍不住輕嘲道:“你是誰?你真的是安遠兮嗎?你還想騙我多久?楚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