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仔細細打量了眼這孩子,聽季家說他撞到頭人有些糊塗,也就沒細究他的話,先領著他進院。
這一走路,才發現他腿不對勁兒,是跛的——跛的倒也不厲害,但還是能一眼看出來。
“腿怎麼了?”老院長嗓子一粗——這季家光說是撞到頭了,沒說腳也撞壞了啊!
這話問的季昭鼻子一酸,委屈上了:“院長,我被車撞了,這麼久,你都不管我……”
老院長一滯,轉頭對上他狗崽子似的濕漉漉的眼,愣了愣,梗著脖子答:“我又不知道你被撞了。”
“那搬遷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也不告訴我?”季昭更委屈了,眼淚都沒出息地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兒了——這一路尋找的慌亂,和事故以來壓在心底的不安,見到老頭兒齊齊湧了上來,壓都壓不下去。
他告訴他啥啊?地皮是他捐的,樓是他蓋的,他是怪他沒敲鑼打鼓請他回來剪彩嗎?還真是,糊塗的不輕!
老院長看著他那副委屈可憐的模樣,一邊無語一邊心疼,眼神驅散了院裡一眾準備出來迎接的頭頭腦腦,拽過他肩上的包,領著他往辦公樓裡走。
進了樓,上著樓梯,他正準備哄哄他,這孩子已經自己擦乾了眼淚:“院長,給我找間宿舍擠擠,我高考沒考成,要準備複讀。”
老院長滿腔話被堵在喉頭,憋得臉直發黑:“高什麼考複什麼讀,你二十八了還想回爐重造?”
話音剛落,後麵“咚”的一聲響,這孩子一頭栽倒在樓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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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大意了。”老院長暗暗往嘴裡倒了幾顆降壓藥,跟趕來的季母等人道歉。
“不怪您,我們也沒跟您說清楚。”季母一臉焦色,“孩子怎麼樣,醒了嗎?”
“還沒有,額頭磕破了,流了不少血……這是怎麼回事啊?”老院長也著急得很。
電話裡光聽說孩子糊塗,沒說孩子問題這麼嚴重啊!
季母一聽流了不少血,臉一白,急忙就往病房裡衝,季銘趕緊跟上去攔:“媽,你彆急,你露麵再刺激到他——”
他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看著病房門口的人愣了愣:“小宇?”
季母腳步一滯,看著麵前一身素樸休閒服、大學生似的瘦高男孩,神色恍惚了一瞬:“小宇,你怎麼在這兒?什麼時候回國的?”
“你們認識啊?”老院長跟過來驚訝地問了句,“這不院裡要改造圖書館嘛,這小夥子說是中標方的設計師,來踏勘場地的,剛才就是他幫忙把昭昭背上救護車的。”
紀宇攥了把褲縫,鼓起勇氣,和季母眼神對視了一瞬,喉嚨乾澀叫了一聲:“媽。”
這稱呼,這歲數……老院長愣了愣,先看了眼季母,又神色複雜地打量了紀宇一眼。
季母含糊應了一聲,心裡亂哄哄的:“你這孩子……”
“你這孩子”如何,她並沒有下文。
紀宇垂著頭,默不出聲看著地麵,仿佛地麵上有花。
人來人往的醫院,喧喧鬨鬨的走廊,紀宇身周,莫名沉寂。
季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神色複雜的母親,一時想不到該說點兒什麼,拍了拍他肩膀,轉頭進了病房。
一推開房門,季昭恰好醒了。
季銘腳步一縮,不等他看見自己,立馬又退了出來。
“怎麼?”老院長皺眉問。
“醒了。”季銘開口。
“那趕緊進去啊!”
“麻煩您進去看看。”季銘苦笑,“我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