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寒趕到時,醫生正給季昭處理額頭的傷口。
他一頭磕在樓梯沿上,毫無緩衝,傷口裂的很深,被醫生拿美容線縫了五針。
上了局麻,倒沒怎麼疼,但他腦子多少還有點兒暈,縫完針,被護士扶著慢慢從處置室走出來。
剛走到門口,就落入一個清冷的懷抱。
季昭暈暈乎乎的,聞了聞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氣,又拿鼻尖蹭了蹭對方頸後溫熱的皮膚,後知後覺醒過神來,掙開懷抱後退一步,驚訝看向來人:“哥哥?”
“你怎麼來了?!”他十分無辜地問。
嗬。聞寒氣得牙癢:“手機為什麼關機?”
季昭這才想起來理虧。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哥哥責任心強,他如果告訴他自己要走,肯定會被挽留。
為免多生波折,他乾脆先斬後奏。
但……他看了眼跟在聞寒身後的小何——他似乎……斬失敗了。
聞寒看著他心虛的神色,又看了眼他額頭包裹的紗布,沒再多說——他不跟他一般見識。
“疼不疼?”他抬手輕輕碰了碰他額頭。
傷口已包覆起來,他看不見,隻聽說流了很多血。
隻是想象著他一頭栽倒在樓梯上的畫麵,他再次恨得牙癢。
“不疼。”季昭說著,覷了眼聞寒神色——聞寒戴著黑色口罩,他其實看不見他表情,但單看他眼睛,他也莫名生怯,福至心靈補充,“但是有點兒暈。”
聞寒心一疼,神色果然軟化:“先回病床躺一會兒。”
季昭卻不肯回什麼病床,眼睛尋覓到老院長,死活要跟他回福利院。
聞寒拗不過他,讓小何開車,先送他和老院長回福利院。
季銘的車跟在後麵,車裡,季母仔細看了眼紀宇:“身體怎麼樣?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個月。”紀宇低聲答,“身體還好。”
她看著卻不怎麼好:“瘦了。”
紀宇沒答話,捏了捏手指,抬頭看了她一眼:“您……和爸呢?”
“我們都好。”
紀宇微微鬆了口氣。
“回來怎麼不說一聲?”季銘在前排開口。
紀宇沉默了一會兒:“正打算說呢。”
季銘不信,要不是正好碰上,他怕是不打算露麵了。
這小子……
“他,季昭……怎麼回事?”紀宇已經轉移話題。
“出了車禍,現在情況有點複雜。”季母答。“謝謝你送他去醫院。”
“應該的。”紀宇輕聲說。
“怎麼接了這個活兒?”季銘問。
圖書館改造的事兒是昭昭親手推的。他出事前跟自己提過一嘴,說是改造,按他的想法相當於重建了,他說難得找到了理念契合的設計師,一定要給孩子們造個安樂窩。
“碰巧。”紀宇答,“我回去跟老板說,換工作室其他人來。”
季銘愣了一下,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他垂著頭,半長不短的碎發半遮住精致眉眼,臉上沒什麼血色,神色很安靜。
“我不是那個意思。”季銘道。
“我知道,大哥。”他終於抬頭和他對視了一眼。“是我踏勘過覺得不能勝任。”
初步設計都做完了,哪兒有什麼不能勝任。
“昭昭挺喜歡你的設計,沒必要換人。”季銘如實說,從後視鏡掃了眼後排,“媽你說是不是?”
紀宇手指絞在一起握了握,等了片刻,聽見季母說“是”,不著痕跡放鬆了呼吸。
“昭昭看見你了嗎,暈倒前?”季母問。
“應該……沒有。”他當時站在人群後,看見他時太過驚訝,恍惚間記得他視線掃過他一眼,又不能確定。
“他車禍傷了腦子,失去了最近幾年的記憶,所以不認得你。跟他提起過去的事,可能會刺激他暈倒。”季母斟酌著開口。
紀宇在醫院多少聽到幾句,有所準備,聞言沉默一瞬,懂事開口:“我知道的。”
季母一時就不知說什麼好了。
“周末回家吃個飯。”她看了眼他交握在一起蒼白細弱的手,開口。
“嗯。謝謝,媽。”最後一個“媽”字,紀宇說得短而輕,巴不得聽的人聽不見一樣。
就像他整個人,安靜沉默坐在車裡,絕不主動開口,甚至沒有一絲多餘動作,巴不得自己的存在也不會被人看見一樣。
路程不遠,季銘的車子遙遙綴在聞寒那輛車後麵,很快也到了福利院。
聞寒正扶了季昭下車,季母和季銘都隻敢坐在車裡看著,見季昭下車後猶在同聞寒說笑,神態頗放鬆,各自暗鬆了口氣。
聞寒心情卻沒那麼輕鬆。
昏迷前和院長的對話小混蛋全然不記得,一路都在念叨快開學了要複讀的事,他和老院長屢次試圖岔開話題,最後總能被他繞回去。
——這時候倒挺有邏輯。
老院長都無奈了:“先在院裡住下再說,學校我給你找。”
話音剛落,聞寒就看過來:還真讓他去上學不成?
老院長朝他擠擠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季昭放了心,不再念叨,興致勃勃要去提行李:“我住哪個宿舍?”
“職工宿舍應該還有空的,我讓人給你找一間。”多虧季昭,搬到新址後,福利院條件好多了,如今他是自己沾了自己的光。
季昭卻不大好意思:“找間男生宿舍,我跟弟弟們擠一擠就行了。”
男生宿舍都是高架床,他能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