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聲抬頭看,看見列車上麵的時鐘,看見上麵的時間。
今天隻剩下四個小時七分鐘三十七秒。
外麵的車輪聲被風聲消減成雜音,太陽落幕,在雲層後麵熄滅。
鬱聲不知道這輛列車還有多久才能達到中轉站。也不知道異形究竟什麼時候會
十個人裡麵,九個異形。其實這個說法並不準確,裡麵應該有一大部分人,被更深層的感染了,鬱聲隻是在九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濃厚的花粉痕跡。
為什麼會有九個呢,鬱聲想,也許是原本就有九隻異形,或者原本隻有一隻,剩下的八個,都是被感染的幸運觀眾。
而且,她並不能確定,究竟誰是誰。
畢竟蝴蝶的世界,是由單眼和複眼一起光線,投射出來的馬賽克。
腳底下的水漬蔓延到了鬱聲的腳邊,鬱聲抬起腳,往下麵踩了一下。
水花濺起來,四散。
鬱聲想,現在的情況變得很簡單了。如果放在原本的世界,那這個問題,會變得很廣泛,很複雜,但放窄了說,很簡單。
一個人和一車人,肯定是選擇一個人。
畢竟這裡的人數學應該也沒差到這個地步。
鬱聲能夠在不引起彆人注意力的情況之下,把那一車異形都無形乾掉。
但是——
異形是生物,無法脫離水,如果身體內的水全部被吸走的話,人類同樣也是生物,無法脫離水。
鬱聲:“……”
麵板在軟性強迫她做出一個選擇。
但這個選擇做出後,她就不再是一個單純的的玩家了,她和這個世界有了更深層的糾纏,就算某一天,她回到現實世界,也會想起今天這個被她誤殺的人類。
暫時也沒有完美的選擇,可以通過這關。
真是詭計多端的遊戲係統。
世界陷入了黑夜。
萊茵實在太過於敏銳,她在短暫的震撼和慌亂後,馬上平靜下來,觀察著鬱聲的臉色,察覺到了什麼。
她問:“你有辦法嗎?
她的眼睛很亮,比星星還亮。裡麵是強烈而又不加掩飾的欲/求,渴望生存,渴望安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皆是如此。
他們在幾十分鐘之前進行了一次秘密的交互,感情有著某些增進,這本來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鬱聲此時回想著這些增進,又覺得這段關係,有些多餘。
鬱聲:“我在想辦法。”
萊茵敏銳的讓人討厭。
“你有辦法。”
篤定的語氣。
鬱聲把萊茵的手從身上慢慢放開,放在萊茵的腿上,拒絕回答剛才的問題:“如果你感到累了,可以休息一會。”
快去睡,小朋友就不要來摻和大人的事情了。
“……”
萊茵緊緊盯著鬱聲,麵對這樣的敷衍,她沒有生氣,反倒像是陷入了某些短暫的鎮靜,詭異的鎮靜。她沒有說話,反而往身後看了一眼,隨後,在終端的聊天輸入欄裡,打出一句話,並沒有發出去。
【你在害怕?】
【為什麼害怕?】
——討厭的小孩。
鬱聲轉頭,開始裝死,她看向窗外。他們路過了一片山林遍布的地方,遠遠看過去,有一座大海,海上飛過白色的鳥,鬱聲不知道,那是異形還是海鷗。
萊茵湊了過來,她的頭發撓著鬱聲的脖子和鎖骨。她和幽靈一樣陰魂不散,黏在鬱聲旁邊。
她說:“我知道了。”
鬱聲頭疼了:“你也可以不用知道。”
萊茵說:“太簡單了,看你的表情,聯係一下上下文,就能夠猜出來你在想些什麼。”
鬱聲毫無感情,全是技巧:“真聰明。”
萊茵沒有理會鬱聲的敷衍,她反而湊的更近,更小聲說:“為了活下去,我可以現在就告訴索爾,索爾會把他們全部搓成骨灰,剛好外麵有海,有樹,撒在海邊的紅林灘,那些植物說不定能長的更加茂盛。”
又是熟悉的可持續發展。
鬱聲想,在這麼刀下去,估計就沒人可以可持續發展了。鬱聲站起來。
心想,其實有的時候,也不一定要完美。
完美本身,就是一個謊言。
她的陰影蓋住萊茵的臉。
鬱聲起身,對萊茵說:”不要靠近我。
“讓一讓。”鬱聲說。
萊茵:”你想乾什麼?“
鬱聲:“上廁所。”
萊茵:“真的還是假的?”
鬱聲瞥了她一眼:“你要和我一起?”
萊茵冷臉,對這個顯然是口嗨的問題,竟然認真思索了半分鐘,然後搖了搖頭,說:“你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