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知道鄰居先生有沒有興趣來……(1 / 2)

十一月,溫度猛然降了下來。高墨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看了眼外麵正在忙碌的同事們,大部分人都已經穿上厚厚的冬裝,女同胞們則更是抱著暖手袋不願鬆手。他不畏寒,在北方讀了四年的大學,冬天也不過一件毛衣外加上呢子大衣,學校條件尚好,寢室裡暖氣充足,穿一件T恤就能從頭晃到尾,所以他一直對寒冷這個詞沒什麼概念。正想著,手機短信突然響了,打開來看,是塗嫿發給他的。

“冬天來了O(∩_∩)O”四個字,一個笑臉。

高墨偏過頭,看向窗外。昨夜C城下了一場雪,是今年冬日的第一場雪,早的讓人意外。街道上還鋪著沒有來得及化完的白雪,行人裹著厚重的大衣,匆匆忙忙的走過,在稀薄的雪地裡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昨晚他一直在加班,離開辦公樓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把車開出停車場,發現街道一片素白,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今年的初雪。他本想打電話給她,看一眼時間,猜想她已經睡了,隻好作罷。

他還記得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聖誕夜,也下著雪,她和他在H大的體育場,坐了整整一夜。她在他的懷裡,睡睡醒醒,兩個人斷斷續續的說著話。說了些什麼已經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是凜冽的寒風裡那一抹屬於彼此的溫暖。這是高墨年少時鮮有的瘋狂之事,想在想來,仍記得少女溫軟的身子依偎在自己的懷裡,她的長發摩擦著他的臉龐,半夢半醒的說話聲輕輕的落在耳畔,如同情人間的呢喃,溫暖綿長。

“恩。”修長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停留許久,最後還是隻回複了一個字。他在感情上或許仍是笨拙的,但現在至少他會讓她知道,他在聆聽她。

收到高墨的回複,塗嫿合上手機甜甜的笑了。她並不期望他會回複什麼討人歡心的內容,他也從來都不屬於能說會道之人,以前她還笑過他,不應該叫高墨,應該叫高默才對。六年後的他們,她說,他會告訴她已收到。這樣就很好了。她搓了搓凍的紅通通的雙手,心想,冬天真的來了。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正巧是冬天,而且是暖冬,十一二月的天,一點都不冷,每日陽光明媚。一次,她上課的時候偷偷看小說,看見上麵說,一起走過冬天的戀人永遠也不會分開,她寫了張紙條遞給他,他看了看紙條,瞪了她一眼,警告她認真聽課。她扁了扁嘴,也不理他,繼續看書,小說的最後男孩和女孩沒有在一起,而是各自嫁娶,她有些悻悻然,覺得之前那句話實在太不可信了。

她喜歡冬天,喜歡雨天,有一半是自己的原因,一半是高墨的原因。因為遇見了同樣喜歡冬天、喜歡下雨的高墨,這些平平常常的喜歡變的尤為的堅定起來。算起來,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三個冬天,她想起了高墨的車牌號最後三個數字,突然有一種一生一世的感覺。

下班的時候,他來接她,她問起車牌號的事情。

“為什麼車牌號尾數是三個3啊。”

“……巧合。”

“真的?”

“我去的時候,剛好隻有這個號。”

“噢。”塗嫿一本正經的點頭,臉上卻是一臉的不相信的神色。

其實這個車牌號是好不容易托了熟人才弄到的,哪裡是巧合。他看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塗嫿,不禁慶幸,還好,還好他們再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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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高墨無一例外的加班。一起吃過早飯,他甚至是有些躊躇的看了塗嫿好一會,才去上班。其實塗嫿心裡倒不覺得有什麼,那個時候他們在一起,他也是極少有時間能夠陪她,如今,做了鄰居,已經好了許多。

高墨走後,她走到對門,打開大門,這些日子以來,一有空,她就會來幫他弄房子,房內許多東西都是她親手做的。她走到一麵牆壁前,開始填色。牆上的線稿是高墨畫的,她隻負責填色。她沒有他那麼優秀的色感,高墨每一次都把顏色調好,放在一邊方便她有空的時候來畫。她看著顏料盒裡調好的顏色,有些無奈,說是幫忙,卻好像還是讓他麻煩了。高墨的工作很忙,但是她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忙,直到有一次去他的辦公室,才知道他真的很拚命。

那天早上她正好有一個采訪,路過他的辦公大廈,正巧是中午,於是沒打電話就直接進去找他吃飯。龍澤見是她,指了指高墨的辦公室,說他正在睡覺。

“睡覺?”難道說他有午睡的習慣,沒聽說啊。

“恩。昨天忙了一夜,早上剛把做好的任務交上去,實在熬不住,剛睡下。”

“一夜?”塗嫿有些驚訝,她雖然知道他常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卻不知道他的加班也包括通宵達旦。

“他經常這樣,大家都是知道的。”龍澤不以為然的說道。

“是嗎……”

龍澤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說了幾句就去忙自己的了。塗嫿走到高墨的辦公室門口,輕輕推門走了進去。高墨躺在沙發上,蓋了一條薄薄的毯子,身上隻穿了一件羊毛衫。她走過去幫他拉了拉下滑的薄毯,觸手溫熱。塗嫿在沙發前半蹲下來,仔細的端詳著高墨,大概是沙發睡的不舒服的原因,他的眉微微的蹙著,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輕輕的觸了一下他的眉間,想要撫平他的眉頭。高墨卻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帶著剛睡醒的茫然,看了她一小會。

末了,他拉下她放在他眉間的手,握在手中,仍舊有些不清醒的說道,“怎麼手這麼冷。”

“吵醒你啦?”塗嫿有點不好意思,該不會是被她冰醒的吧。

“?”高墨看了眼四周,才發現自己在辦公室,“你怎麼來了?”

“恩,順便路過,本來想找你吃午飯。”可是你在睡覺。

“想吃什麼?”高墨聽見塗嫿是來找他吃午飯的,慢慢從沙發上坐起來,手還捂著塗嫿的手,她的手涼的不可思議,難道不知道多穿一點嗎。

“你睡吧,我一會自己回單位再吃。”

“不用了,醒了再睡很難睡著。”高墨想起塗嫿的胃不好,不能餓。於是拉著她朝外走,邊走還邊提醒她,“下次穿多一點。”手這麼冷。

希望你的再出現,能讓他不那麼累。”

吳希之是這麼說的。

“有人在嗎?”

“?”敲門聲打斷了塗嫿的思緒,她走過去,打開門。

“請問高墨先生在不在家?”

“不在。”

“噢,那你代簽吧,這是他的包裹。”

塗嫿看了眼運單,從X市寄來的,她拿過筆在代簽欄簽上自己的名字。關上門,她隨手把包裹放在一邊,繼續填色。填了一會了,她覺得渴了,起身倒水,卻不小心潑到桌子上,杯子裡的水沿著桌子一直流到剛才放下的包裹處才停下來。她慌忙拿起包裹,卻還是慢了一步,包裹的四周已經打濕了,並且水有向裡滲的跡象。她捏了一下包裹,好像是一打紙,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拆開,如果是紙的話,再不打開有可能會全部濕透。她小心翼翼的沿著包裝的最外圍一點點拆開,果然裡麵的紙已經打濕了一大半。等她完全撕下包裝時,手卻頓住了。

一疊畫。

一疊畫像。

她不會不知道畫裡的女孩是誰,每天照鏡子的時候都能看見,隻是頭發的長短有所差彆。她也曾留過這樣的長發,或者說,在她二十歲以前,她一直都是這樣的長發。她摸了摸自己剛剛長到肩膀的頭發,突然有些懷念。她想起自己曾經抱怨過他從來都不畫她,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冤枉。

有很多事,她都不曾告訴過高墨,比如她過世的父母,比如她的胃病,比如她的恐慌。高墨呢,又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過她。有多少事,就像這些畫一樣,是她所不知道的。那些積攢在心裡的小小委屈,讓她早早的失了自信,所以當他說,我們分手吧,她毫不猶豫的點了頭,轉身就走。六年後,這些層層累積的小委屈,綻放成她眼裡的小驚喜,她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她走到玻璃窗前,將打濕的畫一張張貼上去,不一會,玻璃上就貼滿了她的畫像,她坐在地板上,看著玻璃窗上的畫出神。

此時此刻,二十五歲的塗嫿,看著高墨眼裡十七八歲的自己,感覺很微妙。她曾經那樣笑過嗎?扁桃體都快看得見了。她曾經那樣煩惱過嗎?眉頭都能擠出水來。她曾經那樣委屈過嗎?眼裡滿是淚水。她曾經那樣嬌嗔過嗎?像得不到糖的小孩子。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她沒有回頭,高墨在她身後坐了下來,伸出手臂環住她,她把身子往後靠了靠,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

“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

“畫的不像。”高墨看著貼在玻璃上的畫說道。

“我很喜歡。”

“恩。”喜歡就好。

高墨抱著她,沒有再說話。很多東西,不一定要說出來,對於感情,他一直就是這麼想的,後來,她拒絕與他和好,他也從來不覺得這麼想有什麼錯。直到如今,他才發現,不一定說出來,卻一定要對方能感受到。這樣,才不會輕輕一推,就再也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