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亮的燈光照亮了維基利亞的廣場，歡樂的氣氛籠罩著這個城市。

廣場上，遊行的隊伍從這邊呼嘯著、擁擠著走向另一邊，然後伴隨著通往各個方向的小船而消失。

人群來了又去，喧囂不曾散去。

遊人穿梭不停的廣場，靜靜佇立著的女神像仿佛和這狂歡節的氣氛格格不入，維持著哀傷的姿勢，低頭哀泣。

又一陣噴泉升起，水花在燈光的照耀下晶瑩透亮。

沸騰，飛翔，落下。

幾滴水珠從神像麵上滑落，沿著麵頰而下。冰冷的石像在某一個角度上看上去像突然活了過來。

但，這一切，都沒人注意到。

歡樂，人們需要的是接連不斷的歡樂。

熱鬨，這座城市需要的是徹夜不息的熱鬨。

巴洛克風格的建築在夜色中掩去了它的富麗堂皇，隻在光影交接的地方不露痕跡地展示著獨有的奔放的建築風格。

廣場邊的石凳上，路燈下，一個黑色鬥篷、白色麵具的人，捧著一本書，靜靜地看著。

時間裹挾著人群的熱鬨喧囂從她身旁呼嘯而過，並沒有打擾到她一絲一毫。

“扶林樹葉落下的時候，

忘卻之神闔上了她的眼眸，

水無月的月影之下，

一切都被隱藏，

豔紅的眼淚落下之時，

神將再度醒來。”

……

三個小時過去後，艾薇希閱讀完了最後一章，輕輕合上了書本。

距離上船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

夜風裡飄來的食物香味在沒有書籍轉移注意力之後變得更加誘人。

蠢蠢欲動。但是，沒有錢。

摸了摸懷裡的那張獵人執照，考慮了半餉之後，艾薇希還是放了回去。

“用這個吃白食的話，估計會被店家討厭的……”

獵人執照，憑這一張卡片能享受許多福利，可惜，最近獵人這個群體的風評越來越差，大家都好像不太滿獵人們的種種霸王行為。

她，應該不會成為第一名因為無錢吃飯而餓死的獵人吧……啊，這個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收起手中的書，動了動有點微麻的手腳站了起來，艾薇希想，還是去碰碰運氣吧。

說不定，老板願意讓她刷盤子來抵飯錢呢。

往哪邊去呢？

走到石橋，才想起這裡的交通方式不包括步行這一項。

船……船……船……

沒錢……沒錢……沒錢……

飛簷走壁？

“啊……好麻煩……算了……”

再度回到剛才的石凳，背靠著椅背，兩眼無神地望著人來人往，腦子裡不自覺地想著剛才書本裡的內容。

“扶林樹葉……水無月……紅色眼淚……神……”

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再度將書拿了出來，翻到第一頁。五指張開，斜斜地放到了那一頁上，幾個沒被遮掉的字從手指的間隙露了出來，一頁5個字。

如是一頁一頁地再度翻過，等翻到剛才看過的最後一章時，整本書的內容已經完全改變了。之前感到說不通的地方也豁然開朗。

扶林樹，是維基利亞曾經遍種的一種樹木，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這個城市視為不祥之樹，徹底從維基利亞消失了。

隻有見過自然凋落的扶林樹葉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種和人的手掌形狀很像的葉子。有著鮮血般的色澤。

“原來如此……”

再度合上那本《忘卻之神的劄記》，艾薇希的心情顯然變得很好，一掃之前窮困帶來的鬱悶感。

從石凳的角度抬頭望去，夜色中的女神像具有了另一重意義。

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站到了神像腳下。

抬頭仰望，神像原本是哀泣的姿勢變成了俯視，有著彆樣的慈悲。

“豔紅的眼淚……其實是血吧。人們到底做了什麼，才能讓你如此呢，忘卻之神……”

維基利亞，神為之哭泣的城市，迷離之城，更是，被神詛咒的城市。

給與傲慢的人們予絕望，這就是神。

為人類的醜惡而哭泣，這也是神。

曼朵拉的聲音再度傳來，穿破了夜的喧囂，劃破了思索的迷霧。

神像下的背麵，遊吟歌者的歌聲再度響起，伴隨著曼朵拉悠揚細膩的曲調。

“哦~~維基利亞的月色下~海神掩去了眼角的威嚴~

“哦~維基利亞~世人皆為你而來~

“哦~維基利亞~風兒折斷了她的翅膀~徒留下神使的歎息~

……

這首《維基利亞小調》從未像現在這樣，觸動艾薇希的心弦。

仿佛被蠱惑一般，走向了那個自彈自唱的人。

站在歌者麵前幾尺遠的地方，靜靜地聆聽著。

悠揚的歌謠從那個帶著Pierrot麵具的人口中傳出來。

“哦~維基利亞~詩人帶著歲月的行囊前來尋找神的憂傷~

“哦~~白鴿劃過天際少女揚起明媚的笑顏~

“哦~~維基利亞~一如當初那樣~

…………

“原來這首小調的後麵，是這麼唱的。”

一曲完畢，歌者暫停了手裡的動作。艾薇希走上前，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唱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