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封信
“巧巧,你的信!三封哦!”
“快交代,是不是有情況?三封來自一個地方,同樣的筆跡。嗯嗯,燕京大學703信箱。”譚小穎把頭伸到我的課桌上方,很八婆地晃著手裡的一大摞信,大有不坦白交代,就以不給信相威脅。看她笑得詭異的可愛小眼睛,我劈手把信奪了過來。開什麼玩笑,本小姐豈是隨便被威脅的對象?
“是不是忘了二食堂的雞腿了?”二食堂的雞腿,是我一直製服譚小穎的法寶,這丫頭就愛這一口。果不其然,譚小穎乖乖縮回了腦袋。
巧巧是我的綽號,因為我有象巧克力一樣的膚色,尤為引人注目,所以同學送了一個綽號巧克力,簡稱巧巧。相反,我爸媽給取的真名------李挽月,如此詩意的名字竟是生生被人忽略了。有次我逃課讓譚小穎代為答到,那丫頭居然在老師點名時默不出聲,害我被那羅嗦的班主任狠狠說了一頓。後來我責問譚小穎為何不幫我答到,居然回答:“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李挽月就是巧巧你嘛!”真是欲哭無淚啊!
中午吃飯時,爽快地兌現了小穎的雞腿。兩個人嘻嘻哈哈地啃著雞腿,吃完了午餐。其間,我們班的班草張文也端著飯盒想蹭過來,小穎很緊張地守著她的雞腿,硬是用眼神將張文趕走了。其實我知道張文這廝一直對小穎居心叵測。在我們這所電力係統的內部技校,沒有升學的壓力(畢業後學生都會分往各地的電力係統工作。),大家又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炎黃電網公司的內部子女,家庭條件都是不錯的,俗話說飽暖思□□,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工作,不由得就想起男女之情來了。我們小穎是那種長得特彆可愛的女孩,小小的嘴巴,眼睛雖然不大,但是一笑就好象月亮一樣彎彎的,非常招人喜歡,尤其是小穎同學的歌聲,堪稱繞梁三日,頗為引狼。結果就在二年級時的一次國慶節演出時,以一首王菲的歌引來了小狼張文同學。偏偏小穎是那種對男女之情特彆遲鈍的家夥,對張文的明示暗示就是不懂,隻害得張文一個好好的帥哥也學人在寢室背起拜倫的大作了,大有悲花哀月之勢。
吃完飯,回到寢室,重重地把自己扔到床上,而那三封信就躺在我的枕頭下麵。在那裡還有一摞來自同樣地址的信。信封上的字龍飛鳳舞,非常瀟灑。是的,非常瀟灑,正如寫信的人一樣,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寫那些字時的表情。對於他,我是如此熟悉。他是我高中的同學------陳一。我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看這些信,那天得知陳一的母親到我們家跟我媽作了一次“深刻”談話以後,我就有種很恥辱的感覺。當我媽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聲音問我“月兒,你就不能跟那男孩斷了嗎?”的時候,我就立刻決定,再也不要理陳一了。
陳一的母親說得很清楚,她兒子將來是要上名牌大學的,甚至還有出國留學的打算,而我,不過是一個技校生,將來就算出來到炎黃電網工作,也不過是一輩子的工人,跟她家兒子實在不般配。我驚詫於她這樣的說辭,我沒有對陳一說過我愛他,而他也沒有對我說過他愛我,畢竟我們都隻有十八歲,就算有那麼點意思,也是很有默契地想要等到長大一些的時候再說的。而現在他母親就一口把我們隱藏了三年多的心事擺在了桌麵上,並且意思很明白,是我媽的女兒纏著她的兒子啦。我媽的個性非常善良,一輩子就是抱著寧可自己吃虧也不叫彆人吃虧的原則生活的。這下,彆人居然如此貶低她一向覺得驕傲的乖女兒,頓時覺得非常痛苦。而看到我媽痛苦,我就更加痛苦,覺得自己真是個不孝女,因為我的原因,我媽媽活了四十多歲還要受到這樣的侮辱。在那樣的情況下,我賭氣般地下了一個決定:我要把陳一從我的生活裡剔出。
可當時陳一正處於第二個高三下學期,眼看就要高考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外表看起來雖是斯斯文文,長得清清秀秀,其實內心卻是那種極易走極端的人。這正是我們倆的共性,也許正因為這點共性才會彼此吸引吧。如果這時我貿然跟他說從此再不聯係,隻怕會影響到高考。想到這點,我忍辱負重地保持原狀幾個月,愣沒讓陳一看出點異常來。其實這個也挺好偽裝,畢竟我們根本沒有見麵的機會,隻不過保持通信罷了。
高考之前,陳一給我寫信來說,想在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跟我見上一麵,算起來自從那年我離開就讀了兩年的高中,來到這所技校,已經快兩年沒有見過陳一了。雖然以後是不打算再跟陳一有任何來往了,但聽陳一這麼一說,也不免有點期待了。記憶中那個會用深情的眼神盯著我的男孩,那個會用釘書機釘衣服破洞的男孩,現在變成什麼樣了呢?可是七月九號的晚上,我卻沒有等到陳一。幾天後他發來信,說考得不錯,本來很興奮想來找我,卻不防一出考場就看到他媽媽,他媽媽硬要他當天回家,所以沒能來找我…..我不由得苦澀地笑了笑,他媽媽應該是在防著我吧?那封信,我例外的沒有回。我想,是我該消失的時候了。陳一卻沉浸在高考結束的興奮之中,並沒有查覺到這一點小小的異常,照例一個禮拜一封信,內容不外乎今天去跟小時候的朋友聚了聚,昨天去看了七姑,前天到三叔家作客之類。這家夥的暑假生活真是排得滿滿的呀。又一日,陳一來信,用極度興奮地語氣報告他接到了燕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我知道燕京大學極為難考,可以說是目前炎黃國最好的大學之一了,也不免為他高興。之後,陳一就好象絲毫沒察覺到我已經久不回信了,一如既往地開始他的日常生活報告。唉,他又憑什麼認為我會對他每天吃了幾碗飯,喝了幾口湯這種事感興趣呢?可偏偏我該死的就是對這些鎖事感興趣了。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些信,直到會背了為止。
終於到了九月,陳一踏上了去燕京的路,出發前給我發來一封信,說整整兩個月沒收到我的信了,真是非常想念,不知道我近況如何……這家夥終於注意到我沒有音信了?照例不回信。而陳一的信依然是一周一封,雷打不動。我知道他軍訓了,曬黑了;第一次拿槍了,射擊了;穿著教官的軍裝照相了,照片中的陳一向我敬禮,更帥了。
而今天,我收到了三封信。猶豫再三,還是打開了第一封信。原來是說他軍訓結束了,開始背著書包上課了。說那種背著書包找教室的感覺好象小學生。第二封信卻是怒氣衝衝向我興師問罪:
挽月:
剛去發了封信,卻忽然覺得不能竭止地心煩意亂。至今天為止,我從燕京給你發第一封信開始,已經有二十多天了。為什麼我卻一封你的回信都沒有收到呢?難道我的所有的信,你都沒有看到嗎?我覺得這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