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玫瑰拿著也不是，繼續撕扯下去也不是，祝餘索性直接放在了垃圾筒上，聲音發啞，“也能叫黃月季，我是心情不太好，拿花出氣，讓奶奶笑話了。”

奶奶眼角紋路很是慈祥，挪了挪身子，“小姑娘，你幫我掃了四年的石子，快畢業了吧，陪我老婆子坐坐吧。”

祝餘不太會拒絕人，尤其是一個善意滿滿的奶奶，乖順的坐下了。

奶奶的手已經很蒼老了，全是鬆弛的皮耷拉在骨頭上，幫祝餘理了理頭發，笑著說，“不開心就想搞破壞，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那時候我在農場放羊，物資缺啊，羊都在啃草皮，沒什麼吃的，我也沒什麼能破壞的，就蹲在一遍用石頭挖坑，那個坑後來被我挖了小腿那麼深，你猜後來怎麼了。”

祝餘配合道：“後來呢？”

憶往昔的時候，老人家滿臉幸福與回味，“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坑不止我一個人在挖，我們隊裡有七八個人煩心都去那裡挖，轉過年開春下雨的時候，那裡已經變成了一條長長的渠，積攢了很多水，甚得鴨子喜愛，還貢獻了很多野鴨蛋呢。”

祝餘笑了出來，真心很多，“真好。”

奶奶也笑，意有所指，“所以啊，時機很重要，沒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不知道今天的所思所想在未來的你看來意味著什麼。”

她又想哭了，為什麼除了那個人以外，她今天遇到都是溫暖的人。

老人家沒再回味過去，看著她，“失戀了吧，是以前總陪你來的那個男生嗎？”語氣有些遲疑，補充道：“我也是人老了，總愛多想，你可以不用理我。”

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一個長輩關心過她，也很少有人對她無條件釋放善意，祝餘突然來了傾訴欲，她也想知道，有一個長輩是什麼感覺。

她說，“是啊，我表白了好多次，今天也失敗了，我不想堅持了。”

老人家可能不太喜歡聽這些情情愛愛的，算了，她數落自己也好，她正好需要有一個人罵她一頓。

老人家被歲月侵蝕的臉浮現出八卦，“沒想到你還挺勇敢的，很棒啊，比我強多了。”

怎麼還被誇了，祝餘羞怯，“沒，沒有。”

奶奶握著她的手，緩緩說：“你是一個好姑娘，從我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能喜歡這麼久的男孩子，也一定是很優秀的人，喜歡沒有錯，你主動爭取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祝餘失落，“是啊，他很好，就是不喜歡我而已。”

奶奶淺淺搖頭，“看問題不能看表麵，”這話她沒深說，繼續道：“那個小夥子我也總能看見，每次你幫我忙的時候，他都在一旁看著，不上手，也不評價，能看得出他是一個出身很好，又驕傲的孩子。”

祝餘幫忙解釋，“奶奶，他那個人就是一副狗樣子，他很有善心的，沒有我他一定來幫助你。”

奶奶輕笑，“不用幫他說話，第二個陪你來的那個男生，都快累暈了，還在幫忙呢。”

祝餘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嘲一笑，人家或許也不需要她解釋，她這是在做什麼，加深自己的廉價嗎。

奶奶繼續說自己的想法，“奶奶就想告訴你，不管那個男生是不是善心，他骨子裡一定是一個冷漠的人，溫柔能偽裝，脾氣柔順能偽裝，但隻存在他想的時候。你愛上了一個這樣的人，注定要吃苦頭的。”

眼睛又酸又疼，祝餘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奶奶，一言道出他們之間的玄機。

穆千野是一個冷漠的人，沒人比祝餘更明白這一點，溫柔隻是他的偽裝色，以前她是個那特彆的人，就在今天，似乎也不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謝謝奶奶，從來沒人和我說過這些。”

得不到的深情總要學會適可而止，祝餘堅定了腳下的路。

看她似乎想通了，奶奶笑著搖搖手，“謝謝你陪老婆子我在這裡絮叨，快回去吧，敷敷眼睛，這麼好看的小姑娘，可不能隨便流淚。”

祝餘買了兩個冰糕，在眼睛上冰敷很久，感受到眼睛沒什麼異樣才回去。

回來的路上買了一束香水百合，放在了窗台上，香氣彌漫了整個房間，壓下黃玫瑰的味道，她自言自語，“百合也挺美的，方才路邊那幾株矮草也不錯，不怕風吹雨打呢，我果然不適合較弱的花朵。”

室友還沒回來，祝餘決定寫點什麼。

她抽出床下的紙箱子，裡麵裝了六個厚厚的筆記本，她拿起最上麵一個，翻開最後一頁，隻剩下一張空白紙了，若是繼續下去，她需要買第七本。

七不是什麼好數字，她不喜歡了，就今天好聚好散，畫一個句號吧。

她在上麵寫著，2018年4月15日，豔陽驅散所有黑暗。

想了想，字跡縮小了些，細細寫下今天的日記，她堅持了十年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