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眾議院有人提出給工人勞動權益製定法律嗎?”
艾利克斯愣怔了片刻,“沒有。”
他很快意識到問題所在。
參議院大多都是貴族,而眾議院大多都是財富堆積出來的新興資產階級的老板。
那麼,有誰能為工人農民平民百姓發聲呢?
【現在還不是那麼嚴重,估計過一段時間,矛盾就會爆發。】
英格爾沒有多說,這種事情就算他不點明,艾利克斯很快就能察覺。
艾利克斯看著工廠的方向若有所思。
英格爾蹲下來,拈了塊鵝卵石,突然問老板道:“能不能幫我磨一套石子出來?大小形狀和我手裡這塊差不多,棱角磨圓,白色黑色分開,白色180顆,黑色181顆。”
“好嘞公子,等會兒來取吧。”
艾利克斯問:“你在買什麼?石頭?這個有什麼用?”
英格爾起身拍了拍褲腿,“買個玩具而已。我們再溜達一圈,等會回來取。”
回去的時候,英格爾又買了兩個竹筐裝石頭,還有一張磨砂紙。
“雖然粗糙了點,但勝在便於攜帶。”英格爾用直尺和鋼筆在紙上畫線。
他本來想用油性筆,可惜這時候油性筆還未推廣開,買不著。
末了,英格爾把紙往桌上一鋪,放了黑子在艾利克斯前麵,白子在自己跟前。
艾利克斯好奇的摩挲著光滑的卵石磨製的棋子,問道:“這是什麼?”
英格爾打開棋簍蓋子,微微一笑:“我來教你玩一個遊戲吧。”
“知道棋嗎?”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棋?你是說戰棋?”
他說的戰棋是這片大陸上曆史比較悠久的戰術模型棋,是貴族的戰略模擬遊戲,但多用作行兵布陣的模型。類似於顧疏所在世界的國際象棋。
“有點類似,但不太一樣。”
“黑色和白色是棋子,你執黑,我執白。黑色比白色多一顆,你先手。”
“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多棋子,一般的戰棋隻有三十幾個。”艾利克斯不熟悉的捏著棋子,然後問:“這個是棋盤?也很不一樣,擺在哪裡?”
戰棋也是事先排兵。
“不,這不是戰棋,是用來下的。不是用來移動的。”
英格爾食指中指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格子交叉點上。
“這叫落子。”
他又道:“你把你的黑子擺在白子的四方。”
艾利克斯一直仔細觀察,依樣畫葫蘆地照做了。
英格爾在他擺完之後說:“白子看起來像是被包圍了。”
艾利克斯新奇地點頭。
“那麼他就變成了俘虜。”英格爾把白子拿起來,放在了黑子棋簍旁邊。
“這叫吃子。那顆白子是你的了。”
艾利克斯神奇地張開了嘴。
英格爾不禁笑道:“不必大驚小怪,隻是規則而已。規則其實很簡單,但是玩法很多。”
接下來他又教了艾利克斯其他規則細節,和各種吃子的方法。
外頭鐘聲把兩人驚醒時,月亮已經在夜色中分外顯眼了。
“先睡吧,之後還有機會繼續玩。”
英格爾坐在床邊,繼續看著在街上店鋪裡隨手買下的雜誌書刊。
艾利克斯躺在床上問:“明天繼續趕路?今天你早點睡。”
英格爾點點頭:“我看著你睡了再上去。”
艾利克斯眼神有些茫然。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看著他入睡了。而且昨天,他睡得很好,一夜無夢。
他突然道:“你真的不會唱搖籃曲嗎?我把我家鄉的搖籃曲教給你好不好?”
英格爾知道,他說的家鄉,是指加孜子爵領地。
他淡淡地掃了他犯傻的臉一眼,“你自己唱給你自己聽吧,快睡。”
艾利克斯這個時候總看起來像個孩子。
艾利克斯看著天花板,張嘴輕聲哼唱了起來,聲音低沉磁啞,像是異民族風格的調子,獨特而悠揚。唱著唱著聲音弱下來,他睡著了。
英格爾看著書,繼續等待著。
等了許久,等到他自己也有八分困意時,艾利克斯睜開了眼睛。
英格爾心臟飛速跳了幾下,還是不能適應。
碧綠的眸光在黑暗中鍍了一層黑紗。
英格爾收回熄燈的手,輕鬆地問:“你又醒了?”
“艾利克斯”坐起來,盯著英格爾手中那本雜誌:“我也想看。”
英格爾把雜誌遞過去。
“艾利克斯”翻了幾頁還給他,“沒意思。你一直看我還以為有什麼有趣的。”
英格爾嘴角不禁勾起一個弧度,“的確。”
“他”剛剛把雜誌拿反了,卻渾然不知。
“他”聽得懂丘涅語,也能說,卻看不懂。
“艾利克斯”在床上輾轉了一會兒,起身。
英格爾很想攔住他,但是怕他起疑於是沒動作。
“艾利克斯”去了盥洗室。
那裡有鏡子。
英格爾悄悄握緊了手杖。
看來“他”是不知道自己附身的這個人長什麼樣子。
盥洗室,鏡子前。
那雙發著碧光的眼睛詭異地瞪大了,同時嘴角的笑深深地裂開。
如果英格爾看見了,寒氣必定會從頭灌到腳。
“艾利克斯”回來的時候,黑色長發的貴族少年正昏昏欲睡地側靠在桌子上。
“艾利克斯” 悄悄走進,手指挑起一縷那肩頭綢緞般順滑的黑發。
英格爾看著他,艱難地睜著眼睛。
實則略微屏住了呼吸。
“艾利克斯”任由發絲滑落指尖,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你也該習慣叫我的名字了吧?彆總是你你你的。聽著怪彆扭的。”
英格爾心中騰起了一絲火氣。
【這個家夥!用艾利克斯那張臉……】
如果不是他看過漫畫,有過猜測,估計還真要被這演技給騙過去了。
他稍微冷靜了一下,纖長的手指按著眉骨,回道:“你不也一直這樣?彼此彼此。”
【他還不知道附身之人的名字。】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故作沉思,“那在外麵,你就彆叫我艾利克斯了,你叫我艾利吧,這樣身份也不會被發現。”
【什麼?!】
英格爾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他知道艾利克斯的名字和臉?還有身份?他以前見過他?不……那他也應該知道眼睛顏色的事情了,但為什麼!?】
英格爾感覺那一瞬間指尖都冷了,他下意識握緊了手杖。
“艾利克斯”視線下移,故作無知地問:“怎麼了?”
英格爾鬆開了手,不耐煩地捏著眉心道:“你才是。又睡迷糊了?我們出來前不早已經約好了?你又重複一遍做什麼?隻是我叫你全名叫慣了,總感覺怪怪的,所以沒有經常叫而已。”
他們根本沒約定過假名。因為英格爾不常喊他的名字,而艾利克斯一般叫他應。
“艾利克斯”似乎很開心地道:“所以說要經常喊才習慣嘛。”
英格爾冷靜地觀察著他。
【這家夥,知道艾利克斯的名字,不知道我的。】
但現在撕破臉,不明智。
於是他道:“讓彆人做到之前,自己先做到吧。修爾這個名字還是你自作主張起的。”
“艾利”眯起眼睛,藏著笑意:“修爾。”
【很好,確認了。】
英格爾輕輕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骨。
“有毛病,我困了,快去睡。”
艾利躺上床,又叫了一聲:“修爾。”
英格爾感覺他每叫一聲脖子後麵就汗毛豎起。
“彆吵了,睡覺。”
艾利比真艾利克斯還要像小孩,撒嬌一般道:“你呢?怎麼不喊?”
英格爾靜靜地看著他:“艾利,希望你今天不要夢遊,否則我保證明天把你敲醒。”
艾利哈哈地笑了兩聲,嘴角噙著笑意閉上了眼。
英格爾閉了閉眼,感覺自己成為了恐怖片的配角演員,每一步都像走在斷崖間的細鋼絲上。
【但看起來他像是沒有殺我的意思。】
不然他現在早死了。
英格爾用手杖輕輕點了點床下的魔法陣。
上麵寫著的〔陷入沉睡〕亮了起來。
他見這個艾利也真正睡著了,才敢熄燈睡去。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睡之前,他腦子裡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怎麼認識艾利克斯的?】
看起來是看見那張臉之後才察覺的,那說明上次是他第一次附身在艾利克斯上。可他卻認識艾利克斯。同時知道臉,名字,身份。
但,他不知道英格爾這個人。
第二次也附身艾利克斯,這絕不是偶然,“他”可以再次鎖定曾經附身過的人。
第二次也是夜晚,說明對方知道失去意識狀態和清醒狀態的區彆。
如果真的是傀儡魔王。
曾經的傀儡魔王,在戰場上用傀儡跟艾利克斯打過照麵,那時候他無法入侵艾利克斯的精神。
艾利克斯是人族抗魔族主將,他知道艾利克斯的名字臉,名字,身份。
但那個時候,英格爾不在他身邊。
答案這就出來了。
這個傀儡魔王,和艾利克斯一樣,擁有回歸前的記憶。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