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克斯和英格爾靠在床頭繼續交談。
“我在海邊查看的時候發現海軍布防很是鬆懈。實際上,我們通過陣法來到海島連礁也無人察覺。”
甚至由萊格拉斯掌控的海島連礁反而更戒備一些。
“所以哈倫迦公爵是非撤不可。”英格爾接著他的話道。
艾利克斯望著常年浸在水汽裡濕紅的船房頂梁,有些出神。
他們倆都知道這理由。
南部領地也是迎戰魔族的第一防線的一部分。
今年是1891年。
距離1900年還有九年。隻有九年。
這九年他不能不殫精竭慮,每時每刻想著如何增加人類活下來的幾率。
可是,這段時間的旅行總能讓他忘了這些,好像他真的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十五歲。
夜晚躺在床上時又想起來了,身體像是被沉重的名為負罪感的砝碼壓住了,喘不過氣。
英格爾從床櫃上拿了一本書,又是街邊買的雜誌,專心致誌地在燈光下看著。
艾利克斯則轉過頭看他。
漸漸地漸漸地,全身緊繃神經都放鬆下來,腦袋放空了,一片白茫茫的,困意就席卷而來。
這幾個月入睡的夜晚都如此。
英格爾的嗓音低下來,沉穩又雅靜:“你想好換誰了嗎?”
艾利克斯把頭轉向他那邊,半闔著眼皮,含糊道:“之後…再想…”
英格爾低斜著視線瞥了他一眼,輕輕把手放在他腦袋上推了一下,給他帶了帶被子,道:“你睡吧。”
艾利克斯點點頭,徹底被睡神蠱惑。
第二天,艾利克斯是被英格爾叫醒的。
英格爾總是比他醒的早,然而很少叫他,他總是任由他睡到自然醒。
“嗯?應?”
英格爾的聲音有點興奮。
“穿衣服!起來,去外麵!”
朦朧的視線也能看見窗外飄蕩的朱紅色的火光絕不是朝霞的顏色。
艾利克斯幾秒套上衣服,從船艙裡翻了出去,看見一片又一片柔軟的小火焰在死灰上蕩漾。
不同於燃儘一切的烈火。
這小火焰零碎卻溫暖,顯出幾絲生機,朱紅橙黃交相輝映,色調溫柔。
一朵又一朵盛放的火百合在海百合的殘骸上燃起生命之火。
紅焰過處,細細嫩嫩的青茬冒出來。
“當真是不死鳥的火焰…”艾利克斯忍不住讚歎道。
想必用不了幾個月,這片島嶼就會恢複野蠻生長的姿態。
“可這怎麼把花帶回去?一開花就變成火焰了不是嗎?”英格爾四處張望,想要找到一朵完整盛開的花。
艾利克斯也隨他一起,“總會有片刻的停留吧?我們去找最大的一朵。”
然而,沒那麼容易。
他們找了許久也沒看見一朵完好的,要麼是花苞,要麼還沒結花蒂,三三兩兩零落在地上。
而且花朵太小了,他們必須很仔細地探尋。
菲涅也低飛逡巡,用全方位視角的鷹眼搜索著。
最終,他們在一座山丘上看見了一朵花芯吞吐著紅焰的火百合。
它似乎與其他不太一樣,不急著幻化成火焰。
形態也大於其他任何植株。
英格爾望過去,差點將那個花形認作一隻火鳳凰。
花瓣弧度旖旎,仿佛鳳凰的紅羽,展翅欲飛的模樣。
他知道自己找對了。
土壤很鬆軟,他小心翼翼將植株連根刨出來。
花朵纖薄柔軟,他碰的時候感覺抱著一張紙,輕若無物。
“該怎麼保存呢?”
英格爾沒有取出魔杖,在花朵上施加了個漂浮,雙手輕輕憑空托住,念出咒語。
〈真空儲存〉
隻要是植物,抽離了空氣就不會氧化。
魔力的光芒化作一個透明的光罩,將不死鳥之花籠在其中,火焰沒有熄滅,看來這種火的確不是尋常火焰,不需要助燃物。
這和魔法之火相似,背離物理法則的能量粒子,抽離氧氣並不會使之熄滅。
這個真空罩的魔力也隻需要過一段時間維護一下即可。
英格爾捧著這花,有些唏噓:“我沒想到真的能找到。”
艾利克斯抱胸笑道:“你不是說想要一把屬於你自己的魔杖嗎?就算不做戰鬥用,也值得花心思去找材料吧?”
【這的確給旅途添了點趣味。】
英格爾收起東西,“我們走,算時間,明那叔叔快到了。”
***
涅卡公爵的騎士團長拿著大皇女的指令書強行征用了兩艘大船,來到了海島連礁的第一座大島。
“團長!你看上麵!”
麵相蒼勁的中年人抬起頭,刀鋒般的眉蹙在一塊,“那是什麼?魔獸?”
他全身勁甲未卸,站在甲板最前頭,拔劍道:“戒備!”
雪白的巨型獅鷲上頭揚起一個人的半身,揮手叫道:“他們來了!”
明那鬆開了劍。
逆光之下,看不清那人模樣,聽聲音應當很年輕,但不是他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