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為君主,她為臣妻(1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4693 字 9個月前

【1】

永熙元年的冬日,格外寒冷。

昨日又下過一整夜大雪,今早推開窗欞,隻見天色寡淡青灰,屋簷之上層層疊疊的青瓦被皚皚白雪覆蓋,梧桐樹光禿的枝椏垂墜著瓊枝冰條,地上也積了厚厚一層雪。

楚國公府的奴仆們在院裡掃雪,口鼻吐息一觸到冷空氣,霎時氤氳成霧。

雕花隔窗後的長榻邊,世子妃李嫵披著件品月色緙絲鳳凰梅花長襖,剛飲過半盞冰糖燕窩,便見婢女音書腳步匆匆從屏風後走來:“世子妃……”

她走得急,險些與大丫鬟素箏撞了滿懷,素箏穩著手中杯盞,蹙眉斥道:“今朝起床把眼珠子留在枕頭上了不成?”

兩婢都是李嫵從娘家帶來,自小一同伺候著主子,關係很是親近,如今聽得素箏責怪,音書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並不惱怒,隻邊拿眼睛往外瞟,邊與素箏低低道:“春藹堂那位來了。”

一聽到春藹堂,素箏臉色也變了:“她怎麼來了?”

音書搖頭:“我也不知。”

這下素箏連端茶盞也沒了心思,忙與音書走到榻邊:“世子妃,大夫人來了。”

大夫人,楚國公府主母趙氏,李嫵的婆母。

說起趙氏,早些年李嫵家還未失勢,趙氏見著李嫵那叫一個熱絡,幾乎見一次誇一次,諸如“李小娘子聰穎靈慧,難怪能得皇後娘娘青眼相待”、“李小娘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相,誰能娶到她真有福氣”此類的話不勝枚舉,直將李嫵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後來皇後母子失勢,李嫵父親作為太子太傅,也跟著遭殃,那段日子落魄潦倒,誰都趕著踩上一腳,好與那會兒風頭正盛的麗妃母子示好——

趙氏也不例外,邀著一乾王公夫人巴巴進宮與麗妃獻媚,還盼著自己的寶貝獨子楚明誠,能與麗妃侄女結個姻親。

偏偏楚明誠看上了李嫵,非卿不娶。

一通以命相逼後,趙氏捏著鼻子,讓李嫵進了楚國公府的門。

大抵天底下的婆媳,都逃不過相看兩厭這一遭。

從前連太子都配得的李小娘子,現如今於趙氏而言,就如帳子上的蚊子血,無比礙眼。

而趙氏對李嫵的厭惡,在李嫵入府三年無所出,且不許楚明誠納妾收通房之時,達到了鼎峰。

這等善妒的惡媳婦,簡直是要斷她國公府的香火!

三年以來,婆媳倆宛若仇敵,不知鬥了多少法。

不過自上次中秋宴,趙氏塞了個丫鬟到楚明誠床上,李嫵自請和離,楚明誠氣的與趙氏大吵一架,趙氏也收斂些——

起碼這小半年,再沒找過李嫵的麻煩。

不過現在,這份平靜突然被打破。

趙氏的突然登門,叫棲梧院上下都警惕起來。

“世子爺這會子還在衙廳當值……”素箏擰著眉頭,望著榻邊冰肌瑩徹的清豔美人,低聲道:“主子,可需派人去給世子爺報個信,以備無患?”

“不必了。”一襲素雅襖裙的李嫵坐直身子,纖纖玉指捉著一顆羊脂白玉鏤空雕四合如意扣,將原本虛敞開的衣領不緊不慢地係上。

那張瑩白細膩的臉龐神情冷淡,嗓音也如她這個人般,山澗溪流般泠泠清透:“世子在朝堂奔前程,哪能總拿後院這些汙糟事去煩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看她此番又要作甚……”

最後一顆扣子係上,外頭恰好響起奴仆的請安聲:“大夫人萬福。”

李嫵以眼神示意素箏和音書,兩婢會意,簡單收拾好案幾,便垂首跟在自家主子身後,出門相迎。

才走到門邊,便見一襲華美誥命服的趙氏板著張臉,風風火火地走來。

李嫵見著她這身莊重裝扮愣了一愣,而後斂眸,規矩行禮:“媳婦給母親請安,母親萬福。”

話音未息,一聲冷哼傳來:“請安?嗬,你倒是讓我安呐!”

劈頭蓋臉第一句就這般不客氣,倒是少見。

李嫵長睫低垂:“還未至午時,母親何來這樣大的肝火?音書,叫廚房燉一盅百合枇杷雪梨湯,燉好後抓緊送來,給夫人祛燥養肝。”

音書連忙應著,屈膝退下。

趙氏見狀,隻覺一拳打在棉花上,胸口愈發悶堵,這個李嫵一貫裝的乖巧溫馴,倒顯得自己多麼無理取鬨般。

她剛想罵上兩句,身後嬤嬤附耳提醒:“夫人,莫忘了正事。”

趙氏隻好壓下火氣,睇著那抹清雅窈窕的身影,嗓音沉沉:“進來,我有話與你說。”

說罷,便將這棲梧院當做她的春藹堂一般,大步入內,自顧自在榻邊坐下。

李嫵不動聲色跟上前,素箏搬來一張月牙凳供她坐下。

待婢女上了茶水糕點,李嫵恭敬出聲:“這大冷天裡,母親特地過來,不知有何吩咐?”

趙氏沒答,隻筆挺著腰杆子,冷臉掃了圈屋內婢子:“你們先退下。”

年過四十的婦人保養得當,又身著誥命服,越發顯出一品國公夫人的威嚴。

隻這份威嚴能唬住旁人,卻唬不住自小出入後宮,被從前的許皇後、如今的許太後視若親女的李嫵。

她淡淡朝素箏點了下頭,素箏這才帶著丫鬟們退下。

沒了外人,趙氏也不說那些彎彎繞繞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李嫵,語氣不善:“你到底什麼意思?自陛下登基,你就稱病在家,宮裡大宴小宴不去就罷了,現在連每月十五三十命婦入宮給太後娘娘請安,你也不去。太後娘娘從前待你不薄,你卻不恭不敬,毫無良心,你、你……你這人簡直是個白眼狼!我家誠兒也是瞎了眼,竟尋了你這麼個不孝不悌的媳婦進我家門……”

毫無客氣可言的罵聲儘數入耳,李嫵撫著膝上裙衫的褶皺,恍然意識到,今日正是十五,四品以上官眷入宮請安的日子。

既如此,她大概猜到趙氏為何這般惱怒,連誥命服都沒換就殺到她的院子。

待上頭之人罵舒坦了,李嫵才抬眼問:“今日入宮,太後責斥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