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長樂宮裡絲竹盈耳輕歌曼舞,都城有名有姓的貴人都在這裡舉杯暢飲。
倒是整場樂事的主角蕭平川蕭將軍一個人在角落裡自斟自酌,無人敢上前打擾。
宴會過半,終於有人壯著膽子迎上來,朝他舉杯道:“將軍新婚在即,恭喜恭喜啊。”
蕭平川平靜抬眸,淡淡地舉杯應了一下,道:“多謝。”
“聽說白日裡,沈家二小姐當街將你攔下,非要贈香囊與你,”說話這人年紀尚輕,“還得是鄉下丫頭熱辣,都城這些世家小姐實在無趣,無趣得很。”
“世子有所不知,野花雖香,可這當家主母還是得找知進退懂禮節的,否則後院難安,平添笑話呐。”有人搭話道。
“就是,蕭將軍這等人物,可惜了。”
蕭平川腰杆挺直板板正正坐在座位上,砰地一聲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道:“沈二再怎麼說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蕭某向來護短,再讓我聽見一句她的不是,”他將目光落在手中的杯子上,狠聲道,“猶如此杯。”
話落,瓷白酒杯被他生生捏碎揚了出去。
圍在他身邊的權貴目瞪口呆,不等蕭平川再發話,便紛紛找借口散開了。
這麼一來,直到宴會結束,都沒有人敢往蕭平川身邊湊。
第二日,出來宮門,柴順和許有財遠遠侯在宮門外。
一見麵,蕭平川就吩咐柴順去國子監找沈家大小姐,讓他把人請去興源酒樓。
柴順跟許有財都認得沈大小姐沈素秋,往年回來圖安,將軍也會私下與她見麵。
之前,他們都以為將軍與沈大小姐好事將近,沈大小姐可是有名的大才女,行事端莊舉止有度,出身也好,與他們將軍還算相配。
可誰知聖旨一下,竟然將沈二小姐指婚給將軍,這位沈二小姐單論出身就遠遜一大截,黑旗軍眾人都不滿意。
柴順去請人後,許有財陪著蕭平川朝興源酒樓走。
“將軍府收拾出來了,兄弟們都安置在府裡。”許有財說,“咱們這次南下帶的都是斥候營的精英,明裡暗裡兩百來號,將軍想做什麼儘管做,打得過。”
蕭平川:“低調點,都城不比北境。”
“我曉得。”
與此同時,沈府西北角偏院。
早上,沈素欽醒得很晚。昨夜陪著沈父沈母吃了粥,再躺下時天都快亮了。
“睡得好嗎?”居桃進來。
沈素欽伸了個懶腰,“還不錯,我原本以為換了床會睡不著。”
居桃笑笑,“老爺和夫人一早上街去給你買了早飯回來,這會兒都熱好幾趟了。”
沈素欽沉默片刻,“他們後來沒睡嗎?”
“沒,拉著我問長問短。”
“都問了什麼?”
“也沒問什麼,”居桃幫她把洗漱的水倒好,“就問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有沒有人照顧你。”
“你如實說了?”
“沒有,挑著說的,沒說酒樓的事。”
“嗯。”
沈素欽起身,換了衣服,繼續說:“你幫我查查沈府當年的事,儘快,我今天就要知道結果。”
沈素欽手裡有一支消息網,是依托全國幾百家興源酒樓分號建的,由居桃掌管。
“是。”
沈父沈母買完早飯就一直守在院子裡,等著沈素欽起床。
兩人一夜沒睡,臉上倦色很明顯。尤其沈母,眼睛腫得厲害。
“吱唷”一聲,沈素欽房間的門打開。
兩人急忙迎上去,笑著問她:“昨晚睡得好嗎?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餓了。”
“那快來,有你喜歡的雲片糕,還有一些你上回沒吃到的點心,都嘗嘗。”沈母說。
隻是上回多吃了兩塊,江遙就記得她喜歡吃雲片糕了。
“對,挑喜歡的吃。”沈父說。
說著話三人坐下。
桌上果然擺了滿滿的吃食,很多沈素欽都見過也吃過。
“這是從興源酒樓買來的?”她問。
“對,興源酒樓是間好大的酒樓,全國各地都有分號,他們的廚子做菜很厲害,這個酥果就有很多人買,每天都要排隊才行。”沈父解釋說。
“你經常去?”沈素欽問。
“也沒有,興源酒樓還是不便宜的。”
沈素欽抿了抿唇角,據她所知,興源酒樓的菜價都不算貴,也都是普通人家都消費得起的水平。
“你的俸祿......都寄回浮梁山了?”她問。
沈父看了眼沈母,見她眼角又紅了,解釋說:“也不是全寄,我跟你阿娘.....不是,我跟阿遙也要花點,不過大半是寄了的。我們對不起你,這麼多年,也不知你一個人吃了多少苦。”
沈母低低哭出聲,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石桌上,慢慢暈開。
這話昨晚喝粥的時候他們也說過,不過沈素欽沒法說沒關係,畢竟原身已經餓死了。
她隻能沉默著繼續吃東西。
哪知桂嬤嬤卻帶著下人來堵門,非說遵郡主命,要教導沈素欽規矩。
這回沈景和連好臉色都不給她,直接就想把人推出去。
奈何對方帶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將沈父沈母架到一旁,又想上手押著沈素欽跪地學規矩。
“你們不準動她!”沈父低吼,他掙紮起來,那些個家丁廢了好大力氣才把人按住。
桂嬤嬤記恨沈素欽對她不敬,不肯退讓半步。
“都給我上,要是再不聽話,就給我打到聽話為止。”她惡狠狠地說。
“不行,昭昭,昭昭.....”
沈母也掙紮不止,想要衝上去護著沈素欽,可惜力氣太小,根本掙不開。
桂嬤嬤得意地掃了一眼,嘴角掛著輕蔑笑意,帶人一步步逼近沈素欽。
反觀沈素欽,從始至終她都隻是淡定地坐在石桌旁,一口一口地吃些東西,完全無視周遭的劍拔弩張。
“動手!”
眾家丁衝上來。
沈素欽放下糕點,起身,旋步側踢……半盞茶後,院內橫七豎八躺滿了人。
桂嬤嬤更是被沈素欽踩著背,哀嚎著不停朝院門方向爬。
沈素欽低頭整理袖口,漫不經心道:“我看你記性不怎麼好啊,回去告訴你們家郡主,再敢打小院的主意,我不介意連她一起打。”
桂嬤嬤嗚咽著連連點頭。
“滾吧。”
將人趕走後,江遙怯怯走過來,“傷到沒?讓我瞧瞧。”
沈素欽搖頭,問她:“你怕我?”
“沒,沒有,我隻是沒見過。”
沒見過有人能生生折斷彆人胳膊,還有那根簪子,那是真的紮透人家大腿了吧。
“你頭發上那根簪子,拔下來我幫你洗洗,洗完你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