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再忐忑,笑容也更加明麗:“我是桃花妖。”她看向手中的那枝桃花,“這便是我的原型。”
原來一年前的陽春三月,柳府花園中的小花妖修煉了三百年,甫化作人形,想到從前時常看到柳小姐拈花而笑,斜倚門前,煞是美麗,不由得也化出一枝桃花,執著來到柳府大門前,盈盈一笑。那是本是清晨,路上行人本是稀少,小花妖甫化人形,哪裡想得到避人。便正巧遇到了年輕的書生。書生前來求親之時,柳小姐也手執桃花躲在邊廳偷看,一見傾心,愛上了這談吐不俗的清秀書生。從此後,柳小姐便常常對著桃花喃喃自語,心心念念盼著書生快點回來:“考不上也沒關係,我愛的隻是你的人品才學,又豈是你的功名。”“功名?人品才學?這都是些什麼?愛又是什麼?”小花妖隱匿在桃花中,心中大大的疑惑,不覺顫動了一下枝葉。柳小姐笑了:“小桃花,都說世上眾生皆有靈,你可是聽到了我說的話?”從此之後,柳小姐便天天對著桃花說著書生的好,說著何謂相思,何謂相守,小花妖的心中便也住進了書生的影子。
“小姐還在世時,常說,要帶著我一同嫁給你。”說到這裡,小花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臉上也泛起比桃花更嬌豔的紅暈。頓了頓,聲音又哀傷起來,“誰曾想,她卻去了••••••小姐是很好很好的人,若你當日遇見的真是她,一定也會愛上她••••••”
書生半晌無語,心中憂喜翻覆,最終苦澀地說:“可是當日,我遇見的畢竟是你。”遂拉著小花妖一起在柳小姐的畫像前跪下,誠懇愧疚地說:“在下何德何能,竟得小姐如此垂青,這一世,終是負了你。從今以後,在下必以夫人之禮相待,早晚為小姐祈福,誠願小姐冥福無量,早日托生富貴人家,來世幸福美滿。”那畫像被夜風吹動,輕微地拂動了一下,竟似是柳小姐真的泉下有知,應許了他們。
書生攬著小花妖坐在床沿,輕問:“娘子,我還不知你的名字。”
小花妖不好意思地說:“我剛剛化作人形,還沒有名字。不過小姐從前總愛叫我小桃花。”
“小桃花?那豈算得名字?小姐不知有你,隻是在喚那枝桃花罷了。”書生失笑。
小花妖更不好意思了:“那便請相公為我起個名字吧。”
書生輕輕沉吟:“詩經有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灼華,從今而後,我便叫你灼華吧。”溫柔地摟住小花妖,又道,“灼華,你怕是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
小花妖卻忽然捂住了書生的嘴,笑得無比明麗,無比幸福,還帶著一絲狡黠:“我才不管他們叫你作什麼,我隻叫你思卿!”
“思卿?”
“是啊,思卿!思卿——思卿——這樣,我叫你的時候,你想起我的時候,便會記起我有多想你、多思念你!”
書生皺皺眉頭:“咱們從今以後就不會再分開了,何來思念之說?”
“你總不能時時帶著一枝桃花吧?”小花妖眨眨眼睛,端得是嬌俏無比。
“哈哈,好吧,就依你。從此以後,你便是我的灼華,我便是你的思卿,再也不要分開了。”
再也不要分開了。
那時,又怎知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又怎知終有一日,小花妖會聲聲呼喚著:“思卿,思卿——”思卿至此,卻思卿不得。又怎知終有一日,書生會忘記了一切,隻記得夢中有人呼喚著自己,有人思念著自己。
那時,姻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