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籠 ...(1 / 2)

池慕清一直沒有回頭。

該怎麼描述現在的心情呢?

就好像有一天,她突發奇想地要去追尋一個寶藏,於是她一言不發便踏上行程,無視被所有人告知的痛楚,無視路徑上遭受的所有苦難,可終點被開啟時卻告訴她,這些不過是一個空誕,是一個妄想。

她無措的站在原地,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找尋寶藏的方式不對,又或者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不停地將錯誤歸結在自己身上,但最終無數條分支的答案也隻能指向一個事實,她並沒有做錯什麼,隻是有點倒黴。

眼淚在原地和這悲劇的結局一同落下,而就在這時,天空忽然綻放出一朵絢爛的煙花,真正的禮物隨著金色彩帶從天而降,穩穩落到了她的懷裡。

她中獎了。

不過卻在最不知所措的時候。

食指不由得蜷縮了一下,池慕清還是不敢回頭,她並不知道此刻要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回應,才能接住那如浪潮一般,洶湧撲打而來的情緒。

興許是察覺到了她不對勁的心思,靠得極近的溫度緩慢剝離,將自己環住的那雙手也漸漸搜尋不到蹤跡,此時被複雜情感充斥的大腦再顧不得其他,滿滿溢出來的隻有一個想法。

她為什麼鬆開的那麼果斷?

等到這個想法印射到現實中時,行動早已替她回過頭,慌亂的眼神剛好在這一瞬間同眼前人對視,距離很近,穆寧雪根本就沒有挪開多少,就像是故事裡那個守著樹根的人一樣,等候著她這隻兔子的自投羅網。

所以,池慕清當然也沒有錯過,對視時她漫不經心的,又像是刻意放出來給她看的,眼眸中藏匿下去的狡黠……

靠,又被陰了!

她想要再次彆過身去,但視線卻在不經意間多瞥了一眼麵前那人的神色,心底不自覺開始向下塌陷,軟成一團,壓得她呼吸困難,更彆說還惦記著剛剛的轉身了。

從前她一直覺得,穆寧雪的美是帶著一點攻擊性的,不過這並不是指她的五官,而是自重逢以來,周身一直縈繞著的,驅散不開的冰冷氣質。

像是一朵隻會在冬天裡開放的白玫瑰花,明明該是高雅至極的純白,可卻有一塊常年化不開的寒冰包裹住了它,使每一個想要采摘的人望而卻步,因為高山是那麼難以攀爬,而玫瑰身旁散發出來的寒氣又是那麼刺骨。

所以有的時候,池慕清總是不敢看她,更不敢和她對上視線。

她並不是怕被那冰冷的目光傷害到,不,恰恰相反,穆寧雪看她的眼神總是帶有溫度的,就連行為也極其溫柔,可她還是會若有若無的錯開視線,會瘋狂地找準機會逃離。

因為小時候的穆寧雪,並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她遇到難過的事,會苦著臉與自己傾訴很多,而讓她恢複開心的方法也很簡單,隻需要在她傾訴完畢的時候遞上一顆糖,並且用那些哄小孩的慣用伎倆,三言兩語便解決好了一個小孩子不多的心事。

收到糖果後,她便會笑得很開心,明明隻是一個在長大之後聽來有些幼稚的笑話,明明隻是一顆市場上看起來十分廉價的東西,可她擁有了它們,卻像擁有了全世界寶藏的公主一樣開心。

該是這樣的。

她表達自己的情感,應當是這樣才對。

是什麼時候察覺到這些的呢?池慕清也說不上來。

隻記得剛開始她並不習慣於穆寧雪的改變,所以隻會一個勁的逃跑,隻記得剛開始她總是想要將她們劃分界限,遇到事情隻想著把人推開,推得很遠很遠,哪怕是確立關係,她也總是那麼不堅定,她說,再等等吧,等花開花謝,等春去秋來,等到我的身份足以與你並肩,等到我的這份自卑不複存在……

可人的一生一直在等,等不到結局,等不到答案,這般利用最殘酷的字眼打造而成的承諾,也隻有穆寧雪才會傻乎乎的答應下來。

哪怕最後她等不下去的原因,也隻覺得是自己失去了資格,沒有等待下去的權利了。

明明是這樣好一個人,明明是這樣的好......

她為什麼,總要去對以前的模樣,那麼抱有執念呢?

喉嚨裡像是忽然鑽進一小塊疙瘩,沒有影響到說話,可每一次吐露字句都那樣難受,她看著穆寧雪的臉,黝黑的眼睛裡還殘留著剛剛未著落的淚珠,不用想都知道,現在自己在她眼裡的樣子,或許模糊得隻剩下一個剪影。

但僅僅隻是看著這剩下一個剪影的她,穆寧雪的嘴角還是不自覺的扯出一絲笑意,不過配上她這雙掛滿悲傷的眼睛時,這份笑容更像是一種苦笑。

池慕清又一次失去了語言功能,無措地抿緊了下唇。

一股莫大的自責從心臟處蔓延開來,像是快要撕裂整副軀殼,她恍若未覺,隻會怔在原地不動,呆呆地注視著眼前這人十幾年以來,未曾更改過的輪廓。

玫瑰。

池慕清常把她形容成玫瑰,無論是白玫瑰也好,冰玫瑰也罷,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總是那樣高高佇立著,可望而不可即,有時她也會禁不住想,穆寧雪明明對自己那樣好,她為什麼還是覺得難以接近呢?

答案清晰明了的在此刻冒了出來,沒有人會在距離這件事上變得矛盾,有的隻是自己心裡早就豎起來的高牆。

是的,池慕清從一開始便帶有私心,她的眼睛還是停留在小時候的穆寧雪身上,還是停留在那個會哭會笑,感情鮮明的孩子身上。

於是這個明明不斷在朝她努力靠近的人,僅僅因為性格上的大相徑庭,就這麼被她狠心的關在了牆外。

是啊。

僅僅隻是。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偏愛的或許是那個曾經的小孩,因此她才會時不時露出一些小孩心性,她從未給池慕清展露出歲月在她性格上刻畫的改變,哪怕是對人對物慣有的冰冷中,也會留下一份獨屬於她的溫柔。

好像,這麼多年的經曆隻是一場隨時便可以醒來的夢,睜開眼睛的時候,她還是會收下自己那顆廉價得不能再廉價的糖果,而後,對自己露出一個全世界最最溫柔的笑容。

她又該說什麼呢。

好像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每個人都在往前走,隻有她遺失了一塊記憶,連帶著一部分的自己,靜靜地守護在原地。

變化的從來不是玫瑰,是她自己。

是她的固執,給穆寧雪套上了新的一層枷鎖,她口口聲聲說要愛一個人的全部,可她的愛卻是那樣殘酷,摻雜著過往,摻雜著私心。

所以穆寧雪才會害怕那些屬於現在自己的占有欲被她看見,就連那些戀人之間的小脾氣也要被她不露聲色的藏起來,她早已習慣於像個大人一樣掩埋住自己的心思,哪怕是不小心顯露出來時,也隻會一個勁的說是自己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