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憶始於一個搏浪鼓,小小的,舊舊的,搖起來叮叮咚咚很是好玩。這搏浪鼓是我爹爹在大路上撿到的,然後歡天喜地的拿回家裡,逗我開心。
現在想起來,那時已是家徒四壁,卻還勉強維持著。但日子越過越難熬,直到我七歲時,遇上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眼見一家五口都活不下去了,好運卻降臨到了我們村子頭上。京城裡來人了。
當時大家起先都很惶恐,不知道這些京城來的人究竟安得什麼心。
但很快,擔心變成了驚喜。因為他們一來便發放糧食。
那一天,每一家都吃上了飽飯,整個村子的空氣裡蕩漾著一股好聞的蒸煮糧食味道。大家自然都很感激他們,同時也很驚訝,畢竟天上掉餡餅的事未免有些蹊蹺,但大家都實在太餓了,餓到不想去考慮這底下的因果。
而到了第二天,京城裡的人把村子的人召集到村中最大的曬穀壩中,給每一個人仔細檢查了身體,然後挑中了十幾個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其中便有我。
他們說是要帶我們到京城去過好日子.大家都驚住了,但隨即狂喜又籠罩了全村,可見大家對飯管飽這件事情充滿了向往,爹娘雖然舍不得我,但他們更舍不得用我換來的那兩大袋白麵,在饑荒年那可是救命糧。
爹娘抹了幾把眼淚,把我送上了大車。
大車開動了,在一陣顛簸中,爹娘遠去了,村子也遠去了,我的眼淚拚命流下來,擦也擦不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了京城郊外,我們十幾個人坐的那輛大車左拐右拐進了一家大宅院,然後下了馬車。
一下馬車,我便嚇了一跳,來來往往都是人,卻安靜得不發出一丁點聲響,那裡麵的人都穿著灰袍,表情都平平板板的,好像從來不曾哭和笑。
容不得多看,我和村子裡的人被關進了一個院子裡,院裡有四間大屋,每一間大屋裡住三個人,每一天都有人把飯菜送來,正如他們許諾的那樣,每一餐都管飽。但是每一天都有人離開。我的意思是說,第一天,張家的哥哥便被人帶走了,這一走便沒再回來。又過了幾天,李家姥姥也被帶走了。人一個個的離開,剩下的人越來越少,有一天終於輪到了我。
我先洗了個澡,然後被人領到了一個大屋子,門一開,一股濃鬱的藥味撲麵而來。然後,我被人灌下一大碗藥湯,接下來又是針灸,又是藥浴,搞得我暈暈乎乎,耳邊有人說話:“……就是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