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現在正坐在一家麵館裡,等待老板上菜。
事情是這樣的。
就在剛剛,宿清跟校長走到一半,校長突然提議,去附近吃麵。
校長是這麼說的:“管理局菜很難吃,而且很貴。”
“跟學校差不多。”
原來他知道。宿清想。
他點頭,沒說什麼學生不該說的話,就這樣跟著校長走進了一家麵館。
這是一家奇怪的麵館。這裡靠近汙染區和管理局,變異種與囈語者會更高頻率地出現,並不是個開店的好地方。就算是覺醒者,應該也不會選這麼個麻煩的地方吧。
宿清想著,但沒問出來,他跟著校長七繞八繞,終於走到了麵館的麵前。
在巷口的深處,有一家小麵館。麵館上麵的匾額很舊,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麵館的體積也不大,三張雙人桌,就已經顯得足夠擁擠。
裡麵貼著紅色的複古牆紙,褐色的音響擺得很高。正放著一首懷念。
進門就能看見一個玻璃窗口,用畫著撲克牌的簾子半遮住,隱約能看見老板在裡麵忙碌。
油脂與菜的香氣不斷從裡頭飄出來,蓋住簾子上的一半花紋。宿清先是感覺很久違,而後,他猛地嗆了幾下。
“咳——”
這聲音傳到了正在做菜的老板那裡,他側過腦袋,從簾子後麵探出半個張臉,煙霧在他的背後升騰。
“抱歉,沒注意到有客人來,”老板手中,一個小小的漩渦形成,那些煙霧轉瞬間一輕,消散在屋子內。
就這麼一瞬,狹窄的房間變得寬闊了些,冷清了些。
“兩位要吃點什麼?”
老板眼睛笑得眯起來。
校長點了一碗魚粉,宿清也跟點了一碗魚粉。等了一分鐘,校長站起身來,說要去外麵上個廁所。臨走之前,看了幾眼宿清,看得宿清心裡有些發毛。
宿清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一直縈繞在心中,宿清乾什麼都有點魂不守舍的。他的思緒有點亂,總覺得接下來可能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他的第六感一向很準,每次當他這種預感產生的時候,就一定會發生一些特彆可怕的事情。
比如老師抽查他的作業,他剛好沒寫。比如老師抽他回答問題,那個問題他根本不會。
有點危險。
老板還不知道外麵坐著的這個小朋友,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是個閒不下來的人,在玻璃後麵削著麵,還要一邊跟宿清聊天。
“你是最近覺醒的嗎?”
即使說這話,也不耽誤他乾活。在他的手裡,那麵團一道道落入沸水中,像一彎彎月亮。
“嗯。”宿清回答,他坐在玻璃窗口邊,抬頭就能看見老板忙碌的身影。
老板看上去三十幾歲,圍著粉色小熊圍裙,很舊,上麵的顏色有些暗沉,看上去頗有年代感。
老板露笑得跟圍裙上的熊如出一轍:“那你的異能是什麼?”
這個問題可是問道宿清的知識盲區了,不過他好像也沒有什麼知識上的高峰,宿清對自己有著較為清晰的認知。他搖頭。
老板:“那你能感受到體內的能量嗎?”
宿清繼續搖頭。
他隻能感受到燒···不對,是溫度有些高。
老板邊切麵邊小聲自語言道:“奇怪,我以前從沒有聽說過,哪個覺醒者感受不到自己的力量的?”
宿清沒接話。
之前在路上的時候,校長用了些方法,來測試他的體內到底有沒有能量。
覺醒者在受到生命威脅或者強烈刺激時的時候,就會不自主地激發自身異能。
當然,這有個前提,覺醒者體內的能量,必須多得能夠放出來。
可無論校長怎麼壓迫宿清,宿清身上,都沒有半點異常發生。
就算是校長的能量對準他的大動脈,他都不動如山。除了最開始被嚇得心跳快了幾拍,後麵跟平常散步上課的狀態沒有任何區彆。
——彆說什麼異能,一點能量都沒有。
這才是最大的異常。
校長沒說什麼,眼神在宿清身上打量了一陣,笑了一下,沒說彆的,繼續帶他走向管理局分部。
也還好校長沒有問。
宿清不能保證自己能在這群老油條麵前穩住,畢竟他的這個直播間看起來也不像個好東西。
“彆急,其實也挺正常的。”老板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也不明白宿清藏在肚子裡的那點小心虛,一副過來人樣子,笑道:“這種事情急不得。我當時覺醒的時候,腦子很亂,也控製不好自己的力量,後來冷靜下來,真是恨不得穿越回過去給自己一刀。”
一碗麵也被端了上來。清湯之上漂浮著蔥花,羊肉在湯裡沉浮。
宿清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就隻好悶頭吃麵。
裹挾著湯汁的鮮味,很有嚼勁。半碗吃完,他還是沒有等到校長來。
”老板對這些事情顯然比宿清更為敏感,他伸出頭,站在店子門口往外望了望。
在漆黑的夜裡,看不見半個人影。夜晚是最危險的時刻,潛藏的危險數不勝數,即使是a級覺醒者,也可能栽在裡麵。店長和校長是多年的朋友,現在這種情況,店長不能視而不見。
他皺著眉頭,對宿清說:“我去找人,你先彆動,這裡麵有保護限製,就算是a級變異種也進不來。你現在還不能使用異能,就呆在這裡,那裡也不要去。”
他走兩步,就又折回來,出現在宿清麵親啊,嚴肅道:“那也不要去。”
這一去,又是十幾分鐘。宿清吃完麵後,打開手機,跟莫如聊了十分鐘天,也沒能等到店長回來。
不詳的感覺又激增。在宿清心裡晃悠。
怎麼辦。
他打開了直播間的彈幕。專業的人就應該乾專業的事情。
半天不見,直播間裡麵的人數似乎又多了十幾個。
一看見宿清打開彈幕,這群人又開始熱鬨起來。
“想看主播表演一個用褲衩子削麵條可以嗎?”
“褲門人來這裡集合!”
“你乾什麼,快脫啊,不要影響我看褲衩子主播。”
宿清:。
一點都不好笑。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麼奇怪的地步,也不知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直播間這群無聊的變態又乾了什麼。但他真的覺得。
一點都不好笑。
一個英文短語,在文章裡用了三次,那麼這篇文章,將會獲得一個相對低的分數。一個梗,如果在同個人麵前用了三次,那麼它將變成一個爛梗。
他問:“我現在應該出去嗎?”
店子裡麵很安全。
而外麵很黑,連續失蹤了兩個人,不用想都知道危險重重。
“你出去乾什麼,葫蘆娃救爺爺嗎?”
“這個時候就應該苟著等人來救。”
“我的建議是,呆在房子裡跟朋友開黑,哪裡都不要去。外麵都不知道有什麼東西。”
宿清桌子上的麵已經涼透。他反過頭,可以看見店裡與外麵的場景。
店子裡,暖黃的燈光暈開,一張照片掛在紅色牆壁上。是張全家福,有三個人。父親,母親,和剛剛學會走路的女兒。
而在電子的外麵,樹影交疊,大片大片搖晃的樹枝低垂,響聲層層疊疊蔓延過來。像湧動的黑色海洋,看不見半分縫隙。
他把碗裡的湯倒進垃圾桶,洗乾淨,放在櫃台。
腳步頓了頓,往外麵走去。
彈幕上頓時炸了。
“??我不太懂主播的這操作。”
“我靠,主播,你太猛了,你是真正的猛男。”
“前麵的你懂什麼,這是主播體貼我們,為了讓我們看刺激的內容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去外麵!”
宿清眼球劃過很多條彈幕,其中有一條,和其他彈幕畫風完全不相同。
每天做壞事:“小宿啊,我想我大概看清楚你了。”
“隻想跟你說一句話。”
“如果選擇了一條路,就彆停下,更不要回頭。”
“哎呀——”,說到這裡的時候,“每天做壞事”突然語調一轉。
“其實如果回頭也沒關係,我最近做了可樂炸雞和無骨雞爪,歡迎來品嘗哈哈哈。”
又恢複了以前那副不著調的樂子人模樣。
宿清關上彈幕,往外走去。捏了捏口袋裡的方塊。
方塊狗腿地蹭了蹭宿清的手心。
這條路很長,很繞,但宿清隻走了幾分鐘,就在轉角處看見了一個人影。
微弱的光影照在那張臉上。是校長,校長緊閉著雙眼,看上去狀態不太好。
在旁邊,爬山虎爬滿的牆壁上,突然冒出兩條瘦長的黑影。
宿清看過去。
兩個人正居高臨下對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