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筠靠著床頭，雙目微闔的半臥在床上。

盛夏時分，他居然還蓋著被子，臉色慘白，神色卻帶著絲輕鬆。

他揣著這個秘密許多年，終日惴惴不安，這回終於不管不顧的說了出來，其實是去了心中的一塊鬱結。

秘密這東西，藏的多了，終是會傷身的。

所以知道越多秘密的人越是活不長的，即便沒有人打他的主意，他自己也會熬死自己。

霍筠閉著眼睛，長舒了一口氣，他現在身體不好，但精神卻還不錯，他武功本不弱，除去林霄，他算是幾人中功夫最高的一個，拈花指本就是配著內功使的，內功若是不高指法也隻是空把式，所以霍筠的內功是極深厚的。

內功深的人耳力便強。

霍筠抬頭看了一眼窗外，鬱蔥蔥一棵桂花樹，幽香漫溢。

“進來吧。”

窗被慢慢推開，卷進一屋子的香氣，鵝黃色的裙擺一蕩，那女子已經俏生生站在床邊，彷如從桂花叢中走出的花妖一般。

霍筠一愣，隨即舒緩了眉目，淡淡笑了。

“是你啊……”

女子冷冷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似譏似諷。

“你不是以為我死了？”

霍筠歎道，低聲說道：“當年做下那事情時早已經嚇傻了，又哪裡願意去細想……如今了無牽掛，細細想來，自然發現其中蹊蹺之處……阮青律，我對你不起。”

女子淡淡看他一眼，她雖然是一張娃娃臉的少女麵孔，但是眼神卻早已經滄桑疲憊。

她伸手扯了一張椅子，攬了裙擺坐下，倚在椅背上，兩根長辮子柔柔順著肩滑下來。

“事到如今……又有什麼用……”

語意中淡淡苦澀，長長一聲歎息。

霍筠低了頭，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什麼。

隻乾澀的說了一句：“你殺了我吧。”

這句話說的淡淡的，好像隻是吃飯喝水一樣的語氣。

阮青律一挑眉，這個動作和蘇冉的習慣動作如出一轍。

“你該死。”

霍筠笑道：“我知道。”

他此刻一臉平靜倒是帶了幾分看破紅塵的意味。

阮青律盯著他看了半晌，歎道：“罷了……我隻問你一事。”

霍筠抬頭看她。

女子眼神有些茫然，手指攥著辮梢，指尖微微泛白。

“我問你……五年前的那日……那日……阿冉是何時到的？”

霍筠愣了一下，隨即明了阮青律問的是五年前她出事的那一天，他皺了皺眉，輕輕搖頭道：“我並不清楚……我醒過神來回頭的時候阿冉便已經在了，他來了多久我並不知……”

阮青律的臉刷的就白了，手指微微顫抖著抬頭時，連眼神都好像已經已經破碎不堪。

“你說……為什麼會那麼巧……林霄他們偏偏會在那時中了春藥，我偏偏會在那時和他們留在一起，阿冉偏偏會在那個時候回來，身上偏偏還帶著能夠救我的續命良藥……”

“霍筠，你說……真的會這麼巧麼？”

阮青律越說越快，最後聲音已經含糊不清，她眼中已經含了淚，一行清淚緩緩滑下，女子一口血噴了出來。

“阮青律！”

霍筠一驚，掀開被子跳下床去扶她。

阮青律淚水漣漣，搖了搖頭，一把抹了眼淚，手中刀一橫，“你彆過來！”

“阮青律！你是在懷疑蘇冉麼？”霍筠停住腳步，盯著女子道：“彆人不知，你又怎麼會不知道，蘇冉對你如何？你怎麼會懷疑他？”

阮青律淒苦一笑，搖著頭道：“你不清楚……你什麼都不清楚……”

那個笑容太苦，這個女人看起來幾乎馬上就要一片片破碎，零落在滿麵的淚水中。

“阮青律……”霍筠走向前。

女子看了他一眼，一刀狠狠斬下，霍筠一驚，殛退一步，卻還是在肩頭留下一道血痕。

阮青律反手收刀，刀上卷起幾顆血珠，掃了一眼泛著青光的刀刃，女子的眼睛再無光彩，轉身跳出窗口，輕功運到極致，眨眼間看不見了身影。

霍筠心亂如麻，隻是愣愣站在那裡，連給傷口止血都不記得。

“霍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