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或者說曾經的南王世子。
坐在南書房的椅子上,叼著一支朱筆。
看著桌上成摞的奏折長歎了口氣,口中朱筆掉下來,在奏折上點出了一個紅色的花印。
環目四顧,空曠寂寥,隻有自己一人的呼吸。
嘴角懶洋洋地勾起一笑,沒什麼坐相地在椅子扶手上一倚。
“誒呀呀……這就叫孤家寡人啊……”
世子把雙手墊在頭下,閉上眼睛,卻忽地想起當日第一次穿上那身龍袍時蘇冉對他說的話。
一朝念動,覆水難收。
“潑出去的水就再也收不回來了麼……”
所以小七你死的那麼乾脆利落?
忽地門前有人通傳,世子坐正了身子喊了聲,“進來!”
一個小太監怯怯地走進來,上來便跪下了,說道:“皇上,王公公……王公公他……”
世子挑了挑眉,盯著小太監慢悠悠道:“死了?”
小太監愣了下,隨即叩頭如搗蒜,“是……今兒早上被人發現已經吊死了。”
世子笑了兩聲,“好!好!一個個都死得夠乾脆!獨獨留下朕一個,做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笑道,手中的折子狠狠地摔在了桌上。
小太監被他嚇得麵無人色了,跪在地上越縮越小恨不能變成隻耗子竄出去。
世子發作了一通,便靜了。
坐在桌邊轉了轉手中朱筆,淡淡道:“罷了……葬了吧,豐厚點兒。”
小太監連忙應道:“是!奴才知道了。”
小太監退了出去,屋子裡又隻剩下一人。
世子從椅上站起來,站在窗邊,看向窗外。
蘇冉總是喜歡站在窗前眺望窗外。
南王世子當時不明白,此時卻隱隱有些了然。
仇恨是牢,這皇位也是牢。
人生在世又有哪個能逃得出去?
真正逃出去的隻有死人。
世子勾起一邊嘴角,懶洋洋一笑。
“嗬……小七,你便看著吧。”
世子看著窗外開得繁盛的一片桂花,忽地一笑,唱了句念白,
“從今後玉容寂寞梨花朵,研製淺淡櫻桃顆,這相思何時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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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景帝抱病臥床,因無子嗣,擬詔傳位於平南王世子。
平南王世子繼位,改年號建興。
建興元年一月己亥,上親征平滇亂,大將軍陣亡,上悼惜,遣官治喪,賜銀千兩,加祭葬,諡武安公。
二月,罷右相。
次年三月,上重修十將軍譜,塑忠良祠,追雲戰將軍武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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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長江萬裡晴,千帆一道帶風輕。
葉孤城撩開艙門的簾子,江風帶暖,撲麵而來。
船甲板上的船工向著他施了一禮,然後便繼續忙著手頭的事。
一個看起來三十一二歲的男子走過來對葉孤城道:“城主。”
葉孤城神色間帶著些許焦慮,“他還未醒。”
那個男子笑了笑,“不會有事的,流了那麼多血,總是要緩一緩的。”
葉孤城淡淡點點頭,也不知聽沒聽進去,轉身便又回到了船艙。
男子微微笑著也隨他一起走了下去。
說是船艙其實卻已經像是一棟宅子了。
舉架很高,站在裡麵並沒有一般船艙的低矮憋悶之感。
裡麵的家具一應俱全,隻是為了防止船搖晃時家具倒下砸傷人,所以都是固定在艙板上的。
兩人徑自走到床前。
蘇冉靜靜地躺在床上。
身上蓋著一條水藍色的繡被,臉色蒼白,垂下的睫毛在眼下落下陰影,能聽到緩慢而細弱的呼吸。
“昨兒晚上可真嚇人呢……”
男子在一旁看著,淡淡歎了一句。
昨夜蘇冉受傷之後,血流如注,止血困難,人又發起了高燒,連體內的內力真氣都跟著一起亂了套。
還好船上的藥物,大夫都齊備,最後用百年的人參吊著一口氣,輸了半天的內力,終是平穩了下來。
葉孤城想起昨晚上,也是隱隱鬆了口氣。
他看向身邊的人,那人笑了笑道:“小人季連月,是楊葉樓在海南的總管。”
“楊葉樓?”
季連月道:“是,主子把青衣樓洗白了,便成了楊葉樓,後來連帶著其他地方的人,也一並歸了進來。”
葉孤城沉吟了下,“可是南海玉拂軒?”
季連月微微一奇,“城主已經知曉?”
葉孤城從懷中拿出一枚白玉雕就的樹葉形的玉佩。
季連月看著那玉佩,再看了看葉孤城,開口道:“這是個標記,本是一對兒,城主手中的這一塊便能夠號令楊葉樓長江以南的人。”
葉孤城皺了皺眉,握著玉佩的手攥了攥,還是放了下來。
季連月又看了一眼蘇冉,按了下他的脈搏,道:“我去上麵備點兒粥……主子醒了後必是要吃東西的。”
他說著走了出去。
船艙裡葉孤城在床邊坐下,靜靜看著蘇冉。
這人醒著的時候真是恨的人咬牙,睡著的時候卻乖巧得很。
緞子似的黑發鋪在枕上,襯得一張臉越發的小了,看起來滿是稚氣。
葉孤城看著蘇冉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