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給氣笑了,要是你味兒撞到我了,你就惶恐至此,那原身那加料的藥,憑白淋雨受凍,豈不是夠你小子下地獄好幾層了。
裝什麼大頭蒜呢?
“起來吧。”雖如此,他仍是道:“你最近出去那麼久,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珩生起身,抬手撩起一層層帷幕,走到元衍榻前,眉眼彎彎:“未曾出什麼事情,隻是清理些雜碎罷了。”
抬手一揮,那嘩嘩往裡灌風的窗子關上了。
又一揮,櫃子裡的緞麵被子給元衍蓋上了。
是暖和了不少。
但是你手望我下三路奔是什麼意思?
元衍抓住珩生的手:“不若你再找些雜碎去。”
珩生一笑:“珩兒本非想要輕薄師尊,隻是這躺久了難免會生褥瘡……”
這小子長得原本溫潤儒雅,經眉間紋飾一襯,妖異得很。
但再妖異……
元衍額頭青筋蹦了蹦,握住他的手,又施了幾分力:“你要不要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麼?”
珩生眨眨眼,很是委屈:“師尊,我是真的擔心。”
元衍看著他,不妙,好像還真是真心的。山從來沒碰見過這種情況。
月老的本子,果真是童叟無欺的怪。
元衍咳了咳,將他的手扔出去。
珩生沒說什麼,癟了癟嘴,巴巴地把他看著。
元衍:“聽聞童子說,魔窟連破,你知曉麼?”
問完一抬眼,就見那好徒弟抿了抿嘴唇,眼睛閃閃的,要是有尾巴都掄出風了。
不是,這是什麼值得誇讚的事情嗎?
元衍忽視:“聽聞下手之人心狠手辣……”
算了,這麼說他可能聽不懂。
“你要知道,懲惡揚善激濁揚清是好事,可做過頭了就會引人注目……”
珩生笑道:“師尊,珩兒本來就是做這個的。”
殺人如麻本來就是珩兒該做的。
珩兒是……
元衍啞然。
三千芥子,浮世沉浮。
太多人了,太多愛恨情仇。
太多“本該如此”。
帷幕一層層撤下,又上了一層白紗簾,連風拂過都溫柔。
珩生進進出出,像是被感動了又或者其他,專注地給他親愛的師尊改善環境……
包括且不限於吃穿用度。
他熟練得讓人懷疑,明明熟稔於心這屋子的破敗,卻時至如今才進行調整……
不過一想到,這是月老寫壞了的本子,就不足為奇了。
元衍在想,如何破三千芥子。
人間有個東西叫解連環。
他閉上眼睛,心頭已有了決策。
連環九解,世人多愛急智鑽營,但他不愛。
他隻想炸了這煩人的三千界。
哪管帆動風動,是他心煩。
山不會就任何人,任何事。
三千芥子,要炸,也是往核裡炸。
也就是陣眼。
陣眼就是業纏身最多的那個人。
殺了那個人。
殺了那個纏業最多的人。
元衍驀然睜大雙眼,所有的命理儘數消失,原本微風晴空,突然間電閃雷鳴。
白紗簾被風撕扯著,豆大的雨珠在窗欞處亂彈,不一會兒就浸濕了一小塊地方。
天機不可泄露。
他又沒說出來,隻是想一想。
原本以為上古神祇都快被遺忘了,沒想到祂還記著。
真是難為祂了。
三千芥子崩潰,那麼多的本子裡養出的蠱跑出來了,會很頭疼吧。
唰一聲,窗子被關上。
火燭點燃,光映照在珩生臉上,猶如給玉上了一層暖黃的釉色,纖長的睫毛溫順地垂下。
元衍突生感慨,原來他這便宜徒弟,不笑不發瘋的時候,才是最為漂亮的。
可珩生偏偏不如任何人的意,抬眸迎上元衍的眼睛,笑意盈盈:“師尊修為都沒有了呢。”
元衍:“……”一點也不乖。
“真是……”
他走近,笑容璀璨,握住元衍的手,“……可惜啊。”
元衍掙了掙,沒掙開,這下真是困在了這被珩生虐哽過去的殼子裡了,沉重疲乏酸痛,還有毫無知覺的下肢。
果真是個倒黴的神。
想殺人,力有不逮,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徒弟。
珩生拍了拍他的手:“師尊神力丟了,要想辦法拿回來呢。”
就是說,不是語氣詞多一點會顯乖的。
元衍冷冷道:“你會有這麼好心?”
“我會啊。”珩生神采奕奕,將元衍的手塞回被子裡,還拍了拍緞麵被子,把被子給元衍蓋嚴實了,一本正經地說,“我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