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躺在那裡,時間空間靜止。直到他重新呼吸,懷中的女孩兒控訴他:“你是不是又躲進自己的小空間害羞去啦?”
魔神:“有多喜歡?”
“生生世世。”
活都活不了怎麼生生世世。
魔神睜開眼睛,看著對麵的凡人:“我最是討厭凡人這一點,也最是喜歡懷裡凡人的這一點。”
“所以,我要她活。”
珩生哼笑道:“不知道在矯情什麼,要是我我就把她變成魔,隻要是在我身邊,什麼樣子我都是不嫌棄的。”
“他不喜歡,也沒關係。”
青年說著違心話,睫毛顫了顫,將手中酒杯湊過去和魔神一碰,飲儘後長歎一聲:“真是煩人。”
魔神默默飲酒,將盲女的衣服攏了攏。
看著珩生趴在桌上,閉上眼睛時,周圍出現的細小的碎片。
亮閃閃的。
很是迷惑人的模樣。
隻是曆任魔神都知曉,這就是成神的預兆。
然而魔神成神,都是上天注定。這位身上出現的,隻是緣於一次又一次挑戰真神所得。
換而言之,他將成神,一個偽神。
相比於墮神,偽神更像是由欲望驅使的泥胎木塑。
沒有好下場。
神憐憫世人。
魔神道:“你周圍紊亂的小空間已有成形的模樣了,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珩生不說話。
“他知道嗎?”
珩生閉著眼睛,埋怨道:“吵死了。”
“彆說喪氣話。”珩生又倒上一杯酒,透著盈盈的酒水,好像窺見了師尊的睡顏,“我能遇見他,走到如今這境地,簡直時神對我的恩賜……”
額上紋飾金光一閃。
魔神想要喝止,卻已經晚了。
在神的信徒開口說話的那一刻。
神已經在傾聽了。
珩生道:“我也並非是要神明睜眼看我,我也並非非要和神明相遇相知,我也並非……”
額間紋飾一寸一寸黑下去。
“我也並非戀慕神明。”
紋飾已然黑沉,猶如神明對不敬的信徒刺上不潔之心的刺青,將其流放在不被信任的荒原。
任何人聽到了他的反語,眼睛看到了他的紋飾,都會異口同聲地揭露他的癡心妄想。
——你明明不敬神明。
魔神當然也是這麼想的,可也很理所當然地理解了。
僅僅是敬神龕上的那一點高高在上,確實沒有必要如此,但若是戀慕上了,如此的瘋狂又顯得很是合理了。
杯盞輕輕一碰。
魔神道:“再喝。”
元衍仍舊在睡夢中,被雷聲轟得煩了,又躲進靈台,誰知石頭底下壓著的魂魄說話了。
“你能不能讓這雷聲停一會兒,簡直是不得安寧!”
元衍一細看,靈台裡霧氣迭起,正是自己被雷轟的過往。
真是晦氣。
元衍一揮袖,原主便一溜煙地化作一團黑霧逃之夭夭。
“哼。”
他懶得追究,結印於眉眼間,流動的祥雲開始變幻,呈水墨似的山水抹額,橫亙於他眉眼上,背後結金光法印。
公然違背的信徒。
元衍收了神通,搖搖頭:“還以為是有什麼大事。”
這破天荒收的第一個徒弟還真是不省心。
就算是眉眼被蒙住,見不得情狀,他也知曉,這珩生嘴甜起來,真沒什麼敵手。
他抬手攔住一抹金光:
“師尊,今夜我不回了。”
“和人敘舊,月色正好。”
和人敘舊?
和魔神?
夢境仍在繼續。
元衍甚至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被轟到了哪一地步。一層層往下墜落,一道又一道劈焦的傷口。
地獄被擊穿,最終陷落在冥水……
就是此處!
他以往記憶斷在此處,可於閃回中窺得並非如此簡單。
冥水處,倘若是他神力強盛時,徒步而渡尚可,可這時他已意識全失,神力潰散,浸泡在冥水中極大可能身死道消。
元衍任由自己往下墜落,一道又一道天雷劈在身上,個中痛楚如當初無二。孤魂野鬼於冥水之中撕扯著他的神魂,猶如被火燎燒後,又經冰水重塑,再教萬蟻噬心……
很快了。
他告訴自己。
在黑得沒有一絲光亮的冥水裡,他終於見到了那個龐然大物——一條巨大的黑龍。
元衍能看清,全靠那對金黃的、十分焦急的豎瞳。
腦海中又回想起那極其生硬的、痛苦的聲音。
黑龍碩大矯健的長尾掃開無數的魂魄,朝他遊來。那些魂魄本來就是殘缺的,不肯渡川的離魂,猶如魚群一般被擊潰又迅速的圍攏過來。
不見五指的冥水裡,能見殘缺魂魄猶如羊角將一龍一神圈禁其中奇景,得益於那雙碩大的、金黃的豎瞳。
元衍清晰地看見自己身上的金色神力被一點點啃食,而黑龍看起來更慘,為了更快地接近自己,它甚至停止了防禦,用儘全部力氣向自己衝來。
鱗片斑駁,血肉模糊,龍頭右邊都快成了白骨了,無儘的龍血融入冥水,得益於此,冥水溫度甚至上升了一些,元衍終於能聽見聲音了。
它說:“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