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說的要教珩生法術,倒是真的在教。某個上午,元衍路過的時候看見兩人在樹下比試,有來有往,十分和諧。
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認真教這孩子,珩生握劍總是握不好,劍刃朝上,揮起來又費力又不討好,手把手教了好些回。這次輪到彆人教了,倒是一板一眼,沒有半點錯處。
元衍摸摸鼻子,算了,總不會是自己不會教吧。
再怎麼,這點他是不會承認的。
元衍轉身離開。
珩生反手一劈,老三承接時虎口都震開了,急忙叫停,想要發火又忌諱這把沒有派上用處的“刀”:“你這煉體,還算是煉進去了些東西。”
“隻是這師弟怎麼半點劍法也不教你,一頓亂揮,半點章法也沒有。”
珩生道:“師尊天才絕豔,我太笨拙了,跟不上。”
老三:“……”我你就跟得上了?
什麼人呐?
“不多說了,你先練吧,有什麼不懂的,問我。”老三從懷裡掏出一個玉蝶遞給珩生,示意他自己慢慢看。
元衍天不天才,他不予置評,但是珩生的的確確是個好苗子,他相信,在他的調教下,假以時日必定會痛擊首徒。
光是想一想,就令他興奮……嘶,他用了個小術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元衍見這老三出入院子如入無人之境,不由得搖搖頭,真是命中注定被珩生坑一般,老三每次都掉入這同一個坑。
簡直不忍直視。
近日裡,老三抓得緊,珩生便少來了。元衍坐在院子裡,看雨打芭蕉,慢悠悠地晃著腳,有風吹過,若不是這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景象,與以前當真神仙的閒適是一般無二的。
可到底是鏡花水月,隨手將手中棋子扔出去,瞬間棋盤上又顯現了一枚。
時間空間之神啊……
太心軟總是不好的。元衍閉上眼睛,輕笑一聲,如今一個罪神一個偽神摻和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令他都無從下手了。
事情轉圜在一月之後。
珩生由元衍教養,又經由老三教導。這般“厚遇”哪能逃過掌門人的眼睛,於是便派遣珩生率領幾個門外底子下山剿魔……
元衍有原主的記憶,自然知曉,這次下山是掌門人專門為珩生打造的陷阱。
在掌門人口中語焉不詳的“幾個小魔頭”,其實是一樁案子。這破案對於珩生來講並不難……
難的是,殺了那個半人半魔的東西……
老三很明顯也知道,忍不住拍手稱快,對元衍道:“這老東西,夠狠辣,珩生我帶了這麼久,殺幾個魔頭不在話下,最好是這一次就將他的心腸染黑……”
“刀嘛,多磨磨,才稱手。”
元衍:“嗬嗬。”
珩生第一次出山門,三五同門在路邊遙送,見他仍在看那裡,說道:
“元師叔方才閉關了。”
“是麼?”珩生垂下眼眸,略一施禮,“那我便走了。”
“路上小心……”
珩生一群人踏上了下山之旅,忽而身後遙遙喚著“等一等我”。
他停住,回頭,見山上彎路奔下來一個同門弟子。
那弟子急急停了,把垂落在胸前的發帶往身後一甩,施施然行禮:“珩師兄,我來晚了些,勿怪。”
珩生平日裡鮮少花些時間去記這些師兄弟們,如今連名字也對不上號,也不在意,“嗯”了一聲,繼續前行。
那小子跟在後頭嘰嘰喳喳,不多時與外門弟子混得不分你我。
原來是叫“陳李”。
這麼個怪名字。
念頭很快就忘腦門後了。
夜深了,陳李負責隊伍裡每日向門派彙報的事宜,借著篝火的光,拿著蘸了墨汁的草杆子寫字,寫完了,借光抖抖看看,左右不過是“無事”,往篝火裡一扔,閒話二三都化作了嫋嫋青煙,飛向天際。
珩生就算是夜裡都未休息,盤腿在一旁打坐。火光映照在他臉上,就好似是給新嫁娘塗的胭脂,錦上添花,十分好看。
陳李小心翼翼地挪過去,將手攏在袖子裡:“師兄,這麼晚了,還修煉呢?”
珩生睜開眼睛,漠然地看著他:“嗯。”
意思是有話快說。
陳李皮子底下的元衍有點好笑,還是頭回見到自己徒弟的木頭臉,倒是有幾分帶師弟的樣子……
他於是道:
“來回路途奔波,師兄還是要多加休息才是。”
珩生很不買賬,閉上眼睛,睫毛投下一片濃濃陰影:“自行休息,無事不要打攪。”
……
好嘛……
元衍靠著他坐下,抱著手臂,閉上眼睛,隻聽得風聲陣陣,柴火炸開輕響,周圍是廣闊天地,思緒漸漸飛走,腦袋一歪,靠珩生身上呼呼大睡。
珩生睜開眼,眸中閃過不耐之色,到底是看在那句“師兄”上,忍住沒將人推開,食中二指並攏……
這小師弟一動。
頭上作法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元衍拱啊拱,最終頭歪在珩生大腿處,半坐半躺地睡沉了。
珩生:“……”
元衍是被外門弟子喊醒的。他懵懵地從草地上坐起來,天還微微亮。
山野中露水多,好在篝火還燒著,略微烤烤便不覺得冷。
珩生已然吃完乾糧,正在拿著壺飲水。
元衍聽著耳邊的小師兄,一邊將乾糧放在上頭烤,一邊思索自己乾坤袋裡那些能吃一兩年的好酒好菜好飯食怎麼才能拿出來還不被珩生用劍抵著脖子……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呢,珩生就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