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黑了下來。
王華跑的時候還不忘丟下一句話:“快點躲起來。”
已經來不及了。陳李看著已經黑沉如水的夜色,王華不知道躲哪裡去了。這個街道上,很是明顯的靜謐下來。
沒有一絲絲風。
死寂。
他們還是牽著手,貼在牆壁處,互相聽得到對方的呼吸聲。陳李掌心潮濕,雖然到了現在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可他就是很恐懼。
直到,他聽見了腳步聲。
以及粗重的呼吸聲。
驀然睜大的眼瞳裡,倒映著一個男人的身形,身高近八尺,視線落處是稠紅的明光。
赤足踏在青石板上,左右環顧,像是察覺到了入侵者一般。
陳李屏住呼吸。
惡、惡鬼?
那東西原地駐足,驀然喘了口氣,歪頭,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即使如此,也是非常緩慢,像是誌在必得的獵人一般,稠紅黏膩的明光緊跟著逡巡而來。
陳李屏氣已到極限,又不敢突然呼吸,正想著要不拉著師兄跑路,思及自己的戰力,很是自責。
連累了珩生。
那東西一步一步過來。
陳李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忽而,珩生一側身,將他護在懷中,夜色裡,隻依稀見得那雙眼眸,很是明亮冷然。
陳李撐不下去了,想要跑,卻被他緊扣在懷裡。
珩生歪頭,將唇印在陳李唇上。
陳李懵了。
順從著珩生的邀請,微微啟唇,一股生氣渡了進來。
哦,陳李恍然,原來是怕他憋死。
那東西走了過來,停在兩人一側,竟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明光亂掃,幾次落在了珩生衣角,一閃而過。
陳李心跳得歡快,嘴唇仍然貼著嘴唇,親眼瞧得珩生身後細碎晶狀體,環成了披帛。
縱使是血腥明光,也視而不見。
師兄果然是師兄。
那東西一偏頭,明光照在陳李身上,是那般的冷。
它一手撐著牆壁,慢慢往前走著,不時左右環視,默認了此地的“正常”。
等得動靜沒了。陳李不好意思,更不敢推開亦是不想。
珩生師兄的嘴唇,好軟。
難以想象,平日裡那麼漠然的人,吻起來格外溫柔。
雖說……雖說他也是為了救他。
陳李深覺自己一廂情願,有些挫敗地拉開兩人距離,珩生無意識地往前傾了傾,同時將人往自己懷裡按了按。
“師兄……”
珩生的視線落在陳李唇部,似乎在想些什麼:“怎麼?”
“它走了。”
珩生聞言將人放開,若有所思地哦了聲。
陳李不好意思地低頭,唇上還殘留溫度,此時說什麼都顯得局促,他破罐子破摔:“方才連累了師兄,真是抱歉。”
珩生抿了抿唇,道:“怎麼會……師弟你需要我,師兄我是很高興的。”
高興麼?
陳李更為懊惱,自己還是太弱了。兩人重整旗鼓,這時陳李自己也不知在彆扭什麼,不願再牽師兄的手。
珩生看了他一眼,將劍鞘一端遞給他:“不要鬨脾氣。”
陳李隻好接過。珩生一點明,他便曉得了自己怪在何處。
真是怪哉。
得到了善待,反而會更加埋怨他。
頗有些鬥米恩升米仇的意味。
心中酸溜溜的,仿佛有個聲音一直在蠱惑他。
——你且問一問他。
問什麼?
陳李不敢細想。隻得亦步亦趨跟在珩生身後,怪物走了。他們也要接著走,域總有出去的辦法。
隻是走著走著,前方站了一位芝蘭玉樹般的人物。
珩生頓住腳步。陳李一瞧那人模樣,好是好,看著卻煩的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男人轉身,走近了,身材十分高大,偏偏又帶著一股道家的閒適,沒什麼壓迫感。
珩生心頭驀然生出了念頭,看起來確實是師尊認識的。
他們太像了。
“吾的故人,好久不見。”
陳李:“……我不認識你。”
他又補充道:“真不認識。”
道人彎彎嘴唇,眼眸盛滿和煦笑意,朝陳李道:“元衍,這麼多年你還是沒變……”
陳李:“……”
當真認錯了。
他還待解釋,誰知這人的身形已驟然散開。珩生神色冷漠,兩人一時無話。
陳李握著劍鞘,跟在他身後走著。
“我真不認識他。”
他說著,珩生腳步慢了下來。
“我也不叫什麼元衍,我叫陳李。”
珩生聞言,回頭,那一瞬間就連近處的陳李瞧了也說不上是什麼神色,他一手滑開劍身,將陳李護在身後,橫劍而上。
驟然,明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