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珩生很自然斂儘所有不甘,露出溫柔假麵:“嗯,我方才說笑的,師兄隻是……”
他咬咬牙,將腹中柔腸百轉儘量往輕了說:“隻是舍不得你。”
果然,師尊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
珩生好似割裂成了兩個人,一個表麵上有禮有節,另一個人陰惻惻地在自言自語——啊,說對了啊。
他們達成了共識。
不要嚇跑他。
元衍心想終於算是收了個尾。等到回到山門,便將這馬甲扔得遠遠的。再者就是這鎮子裡的霧氣,跟外在世界那陣霧氣是不是相同的。
如何才能在這霧氣裡走出去。
同時一個埋在心底的問題開始在腦海裡閃現,珩生他想要忘掉什麼呢?
這個問題驀然出現時,他甚至愣了愣。
沒有意義。
他終究要離開。
哪怕是珩生,也留不住他。
兩人食不下咽,起身時被告知已付了銀錢。對麵的酒館裡王華急匆匆跑過來,手裡拿著兩壇酒:“我看兩位麵熟,特贈酒兩壺,希望沒打擾到你們。”
元衍笑道:“不會。”
“天高路遠,後會有期。”
珩生接過兩壺酒,看兩人在柳枝下頭作彆,麵孔教太陽曬得滾燙,忽而想到,以前的時候,元衍是不是也如此一般,以酒會友,江湖之上與人萍水相逢後,又儘興離彆。
桃李春風一杯酒,一切儘在不言中。
想到此處心中焦灼甚至輕微了一些。
是了,師尊原本就是這樣。
他攔不住的。
美人蛇從來都是自己來來往往,勉強不得。
這幻境,竟是讓他勘破了些東西。
隻是,還不夠。
他還需要一個答案。
兩人於鎮外作彆。
珩生神遊天外,心想著當時王華的那枝柳下多有意境,怎麼臨到了他們,卻是在鎮外的淙淙流水旁。
又想到,或許是覺得這柳太相同了。師尊體恤他,念及情分,給他換了地方……假的……
他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
離彆就是離彆。
他就是不想跟我一起走了。
真是令人傷心。
元衍哪知他心中所想,隻覺得此時此地太難為情,方才在鎮子裡,他簡直不好跟他離彆,多走幾步就是親吻就是繃帶纏住手掌的酥癢……
做師徒做成這個樣子簡直是失敗至極。
他快沒臉見人了。
哪有師父忘了前因後果就愛上了自己徒弟的……這也太……太話本子了吧?
等等,他剛才說了什麼?話本子,這不就是月老的狗血話本嘛!
差點就忘了。
真是的。
元衍微微彎腰抱拳:“師兄保重。”
到底是美色誤人。
為師我先回去清清腦子。
珩生道:“方才王華與你折柳送彆。”
元衍捏緊了手中的柳枝,滴溜溜轉了一圈,柳葉都有些乾巴了,葉子被陽光燒卷了邊。
“是。”
這孽徒又有什麼想法?
珩生微微一笑:“此地一彆,他日不知何時再見……”
元衍心想陳李應當是不會再見了。
“讓師兄抱抱你。”
元衍:“……”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出。
抱有點怪,不抱也有點怪,甚至沒有任何遲疑的選擇之類。元衍在看到珩生張開雙臂時,已然抱住了他。
元衍:“……”
一定是陳李想抱的。
為師才不會占你便宜呢,孽徒。
近看也是很美麗呢。
原來抱住的感覺是這樣啊……
元衍一手推開珩生,木著臉道:“夠了。”
珩生彎唇:“這就夠了麼?”
又見紅雲漫上耳根。
元衍又規規矩矩彎腰抱拳告彆,生怕珩生又想出什麼來,很利落地轉身走人,一口氣走出三裡地,才算是將臉上熱氣散儘。
回頭一看,塵土茫茫。不知誰歎了口氣,元衍四下看了看,原來是自己。回身一旋,直接回了山門。
等到此時,珩生才上路,他不用法術,沿著元衍走過的路往前走,走到氣息儘頭處,他回頭看,塵土茫茫,不知元衍有沒有回頭過。
原來就算是在原地等著,等到了元衍的回頭。
這個地方,也看不到他的。
他不想回山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