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飛馳的聲音,車窗外的一切喧囂好像都越來越遠,耳邊隻能聽到隔著一層布的隱約喧鬨,卻始終聽不真切。
好像遊離在世界之外。
“秋來?阿來?”
有聲音紮破了隔音布,落在他心上。
他遲緩地扭頭,對上裴請和滿含擔憂的雙眼。
他吸了一小口氣,心口有種窒息感,讓他說話都覺得艱難,隻能語速很慢地道:“我沒事。”
他又回到了塵世之間。
魏雨橋帶著哭腔的聲音仿佛近在耳畔,她向來是笑嘻嘻的,從來不曾用那樣的語氣說過話,連話語都含滿悲泣,讓人聽了便忍不住心酸。
秋來的腦子很亂,各種線條盤根錯節,理不清,就像是他向來淡漠看彆人情感變化,卻也不知道為何在接到電話之後和魏雨橋共情一樣難受。
身體某處似乎疼的厲害,卻找不到原點。
下車的時候,裴請和小心翼翼地攙著他,臉上滿是擔心。
秋來搖搖頭,避開他的手。
他不懂為什麼裴請和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個易碎的娃娃,他明明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事也沒有。
裴請和沒有強求,一路安靜地按照魏雨橋給的地址上樓,不時回頭看一眼秋來。
秋來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看上去有多糟糕。
他是沒有表情,但是臉色慘白的像紙,他平時也很白,但並不是這種沒有一絲血色的白,病態又脆弱。
纖瘦的身影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
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讓人心疼。
裴請和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心如刀絞。
到了樓層,秋來看到病房外的長椅上坐著很多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不同的情緒,很複雜,大部分都顯得很平靜,保留著體麵,卻也很壓抑。
是複雜的人生百態。
角落裡有一個人,瘦弱的身體縮在椅子上,遠遠看過去可憐極了。
魏雨橋半個身體縮在一起,一張臉滿是淚痕,眼睛睜的很大,呆呆地看著前方,鼻尖泛紅,像是剛剛哭過。
和往日的開朗活潑判若兩人,秋來第一眼甚至沒有認出來。
聽到腳步聲,魏雨橋轉頭,看到秋來和裴請和的那一瞬間嘴一癟,像是又要哭了。
她一個人在病房門口守了一下午,人生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打電話找了很多人,可是這麼大晚上的,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也隻能蒼白無力地安慰幾句。
於知行聽到她的電話立刻出發,可是他剛好回了老家,路途遙遠,趕過來要很久。喬音自己都忙不過來,連電話也沒接。
魏雨橋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醫生說的專業術語她也聽不懂,隻能在外麵等,心急如焚,無助像海潮一樣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
她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沒用,忍不住想,如果是喬音在,或者秋來,或者於知行,都不會像她那樣手足無措,隻能一個一個打電話打擾認識的人。
如果是他們,一定可以很平穩的處理,知道下一步應該乾什麼。
淚水幾乎要湧出眼眶,可她還是憋住了,眼睛裡攢滿了淚,卻依然沒有落下,看起來更可憐了。
“怎麼了?”秋來走到她麵前。
冷靜又鎮定的聲音仿佛一劑定心丸,讓她慌亂焦躁的內心稍微平複下來,她吸了吸鼻子,說話還帶著點鼻音:“…………我聽不懂那個醫生說的什麼,什麼癌什麼病,太複雜了,我聽不懂。”
語氣裡的無助幾乎要溢出來,卻又被強行壓製:“我隻聽懂醫生說,初步控製住了,但是之後可能要找家屬具體協商,情況…………不樂觀。”
說到後麵,魏雨橋幾乎說不下去了,哽著喉嚨,好不容易說完,死命咬著嘴唇控製情緒。
不樂觀。
秋來的大腦似乎空白了一瞬。
什麼叫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