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陛下默許,吳常侍怎麼敢說?一切皆是因陛下縱著你啊。你都聽這麼一籮筐了,竟還妄想陛下沒抓包?
********
宣室殿。
將豐禾遣回去,劉徹示意張湯繼續。
“臣以為阿玉伏法,真相看似浮出水落,實則仍有疑點不明。福寶埋屍之地確實少有人去,卻並非十分隱蔽。阿玉既然冒這麼大的風險殺狗埋屍,怎不選個更安全的地方?譬如沉入滄池。”
劉徹點頭。還有一點,照目前的證據證詞,阿玉隱忍三年,設下如此周密的布局,行事時更是不曾在現場留下任何線索,讓他們查詢三天無果,可見其心思縝密。
這麼一個心思縝密又沉得住氣的人,會在聽聞他們放出的假消息後立刻慌亂露出馬腳嗎?
劉徹不信,如今的情形更像是對方知道此事他會追查到底,恐暴露自己,故意將阿玉推出來,想儘快結案,把這一茬揭過去。
就在這時,有侍衛匆匆來稟:“阿玉畏罪自儘了。”
“好一個畏罪自儘!”
顯然是怕自己撐不住張湯的下一輪拷問借機以死保密。劉徹冷哼一聲,怒極反笑。
張湯麵色大變,慌忙跪下請罪:“是臣之過,臣失察。”
“確實是你之過。”
想讓一個人死容易,想讓一個人活卻難得多,尤其還是個心存死誌的人。畢竟殺人的方法千百種,自儘的方法也有千百種,防不勝防。但人死在張湯手裡,他就得擔著。
劉徹臉色黑沉,雙拳握緊,指尖關節咯咯作響。
張湯跪在下首,匍匐地麵,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劉徹再度開口:“你覺得朕若無子,對誰最有利?”
自然是諸侯王。
張湯心下一凜,他不是沒想到過這點。
安美人已經審完,雖沒腦子還愛多嘴,且對皇後與王夫人受寵不乏妒心,但此事確實與她無關。
流言暗指的皇後與王夫人,張湯也不認為是真。再觀後宮其餘諸人,誰能有這種手段?他想不出來。而有動機的並不隻在後宮。
不過……
張湯猶豫開口:“陛下正值壯年。”
劉徹即便子嗣少,但能生劉據劉閎,就能生其他。他才三十多歲,又不是快死了。
現在搞死劉據跟劉閎,後續呢?難道他們打算生一個殺一個?
所以若說是諸侯,也不太說得通。除非其中有彆的緣由。
那麼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劉徹滿腹疑慮,他的手指劃過證詞竹簡,指腹一下下敲擊著,思慮良久,將竹簡扔過去:“就按這個結案吧。”
結案?明知有鬼卻要結案?
張湯懵了一瞬,立時明白過來。對方一計不成,定會再有動作。既然他們想借阿玉平息風波,不如就順他們的意,讓他們以為風波已經過去,從而放鬆警惕。
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陛下隻需做好漁翁,耐心垂釣,自有魚兒上鉤。
張湯領命退下。劉徹又召了繡衣使者①前來。
此乃劉徹近兩年新設的機構,為他巡視天下、監察百官。官職雖低,卻直屬帝王管轄,,凡遇不法,皆可密奏。在朝堂是個十分特殊的存在。
被召的繡衣使來得很快,劉徹開口便問:“劉陵最近在做什麼,可有異動?”
劉陵乃淮南王劉安之女,自幼喜華服愛熱鬨,多年前隨淮南王入京朝賀,見識到長安繁榮遠非淮南可比,遂一門心思留在長安。
她有一張巧嘴,能說會道,太後在世時便時常哄得她老人家心花怒放。如今太後沒了,在各大權貴女眷中也是如魚得水。京中許多女眷們穿戴玩樂之風都是她帶起來的。
雖表麵看全然是個生活奢靡崇尚享受的女郎,可鑒於她諸侯之女的身份,行事頗為張揚高調,劉徹也挪了三兩繡衣使盯著。
繡衣使者恭敬回稟:“翁主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仿佛在找什麼人一直沒找到。不知算不算異動。”
劉徹神色頓住:“找人?”
“是。翁主隻在私下搜尋,沒有大張旗鼓,應該是不想被他人知曉。”
劉徹眼眸深沉。這就有意思了,找什麼人需要這般鬼鬼祟祟,不能昭於人前?
繡衣使低頭:“翁主機敏,我們的人並不敢舉止過近,探得太明顯,恐被發覺。暫時不知此人是誰。”
劉徹斂眉,對這個結果並不是很滿意,卻也明白繡衣組織成立時間尚短,收攏培養的人才有限,而他需要用的地方太多,因此並不是每一處都能撥派精英。
又兼劉陵於目前看來,算不得什麼十分危險的緊要人物,跟著她的繡衣使能做到這個地步也算儘力了。
劉徹想了想:“繼續盯著,有新一步消息或發現其他可疑立刻上報。”
繡衣使領命:“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