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向高寒這個忽然出現的陌生人時,眼睛瞪得圓鼓鼓的,好像對身邊一切的事物都充滿著好奇。
來之前高寒已經看過龐嘉文的資料,對於龐先生的這個“特彆”兒子,他是有心裡準備的。
跟著一老一小進屋坐下,高寒直截了當地表明來意,並從衣兜裡拿出一張銀行卡。
上麵有一百萬,是龐先生給周家老人的一點心意。
周家的女兒周寧不久前因病去世了,隻留下了龐嘉文這麼一個孩子。
可惜小時候生病沒照顧好,孩子發燒了都不知道,送去醫院回來後就變得和彆的孩子稍微有點不大一樣。
嘉文的爺爺哽咽著,“寧兒離開前說嘉文的爸爸會來接他,囑咐我把孩子交給他照顧。”
上了年紀的老人失去女兒,又要照顧腦子不大好的孫子,自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看著來接嘉文的隻是個年輕人,老人心裡總歸還是放心不下。
高寒將寫著銀行卡密碼的紙一並交到了嘉文爺爺手裡,鄭重其事的請求老人家,“龐先生交代的,請您務必收下。”
老人對上高寒的眼,顫顫巍巍地接過了他手裡的東西。
單純的龐嘉文聽爺爺說眼前的哥哥是要帶自己去見爸爸,沒有抵觸的,開開心心地就答應跟著他上了車。
對他來說這好像隻是一場去去就回的旅程。
而嘉文的爺爺在他們走後就搬去了隔壁村,連行李也沒收拾……
車子疾馳在回去的路上,龐嘉文從口袋裡掏出一包折痕重疊了不知多少次的雜牌餅乾,嘎嘣嘎嘣的咀嚼著,像是去春遊的小朋友,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你要吃嗎?”龐嘉文抽出一根如同拇指粗細的餅乾,笑咪咪的遞到高寒嘴邊,討好似的想要喂他。
高寒在開車,被龐嘉文的手指不小心戳在臉上,他下意識把頭偏了偏,冷聲拒絕道:“不用。”
目光卻留意到了他手上不止一道且深淺不一的細密傷口。
那些傷口看起來新舊交錯,應該是傷了才好,好了又傷。
不知怎的高寒想起槐樹下老人歎息的話,沒爹沒媽的傻孩子。
龐嘉文的屁股像是長了刺,坐在車上的他扭來扭去的支吾道:“哥哥……我們、我們能去遊樂園嗎?”他之前聽村裡去過外麵的孩子七嘴八舌地說起過,所以很想去那裡看看。
“少爺。”高寒麵色冷肅地糾正他,“你不可以叫我哥哥。”龐嘉文本身是比高寒大兩歲的,他還是龐先生的兒子,所以是不能如此稱呼自己的。
龐嘉文眨巴著眼睛,歪著頭很認真地思考高寒的話:“那我要叫你什麼?”
他隻記得媽媽告訴他的,見人要喊哥哥姐姐,這樣才是有禮貌的好孩子。
“高寒。”想了一下,高寒又補充了句,“我的名字。”
龐嘉文見高寒說得鄭重其事,隻好聽話的點點頭,跟著他拖長字音重複了一遍:“唔……高……寒。”他記住了。
嘴裡還嚼著沒來得及咽下去的餅乾,龐嘉文吐字不太清晰,像是牙牙學語的幼童。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遊樂園?”他轉而又飛快地問道,天真爛漫。
高寒注意著後視鏡裡的情況,隻耐心告訴他:“先帶你回家。”
“回家就能看到爸爸嗎?”龐嘉文疑惑地追問。
高寒握著方向盤,直視前方,“是的。”
龐嘉文又繼續說著:“那爸爸會帶我去遊樂園嗎?”
看上去他對去遊樂園一事很是執著。
高寒淡淡道:“龐先生工作很忙。”
其實以高寒對龐卓英的了解,就算有時間,他也不會帶兒子去遊樂園那種地方的。
龐嘉文低下頭,左手捏緊餅乾袋,右手食指不由自主地在腿上畫著圈,小聲呢喃:“那你能帶我去嗎?”
高寒沒有再說話,沉默是他一貫的處理方式。
隻是這次貌似對龐嘉文起不了什麼作用。
沒得到高寒的回答,龐嘉文開始自顧自的想,肯定是剛才自己沒有聽話地叫哥哥的名字,所以他才不願意帶自己去遊樂園的。
於是龐嘉文學著大人間那一本正經地說話模樣,轉頭看向一旁專注開車的高寒側臉,嚴肅道:“高寒,帶我去遊樂園吧。”
“……”
請求中帶著命令的口吻讓高寒一下子怔住了,他發現龐嘉文此刻說話時的神情很正常,幾乎和普通人無異。
誰知下一刻,就見他變了樣,像泄了氣的皮球,癱靠在車座上,咧著嘴傻乎乎地衝他笑了起來:“高寒,我會很乖很聽話,不隨便亂跑的。”
看著龐嘉文仰頭傻笑不止的臉,高寒隻覺得他還真是傻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