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耳羹、燉魚湯 江娘子若真想道謝的話……(2 / 2)

正在此時,忽聽得院中“砰”的一聲,接著傳來一聲悶哼。

江杳杳和賀婉對視一眼,俱是一驚,趕忙跑出門查看。

隻見院牆下有個人縮成一團,抱著右腿,正在那齜牙咧嘴,看樣子是從牆上跌下來的,摔得不輕。身上穿得倒是上好的錦緞,看這樣子也不像個毛賊。

還沒來得及反應,又有人從院外翻牆而來,這回這位倒是風姿卓卓,落地又穩又輕,要不是此情此景著實怪異,看上去倒真是一位翩翩公子。

地上之人此刻哼哼唧唧著爬起來,露出了鼻青臉腫的一張臉,在月光照耀下,倒是有幾分像豬頭。

這下賀婉看清了:“梁朗?!”

說起這梁朗,可是長安城中有名的紈絝,聽著這名字就得搖頭歎息,其父梁屹可是禦史台中出了名的剛正,可他呢,卻整日吊兒郎當,吃喝嫖賭無一不通。

也是因梁屹夫妻早年膝下無所出,直到中年才喜得一子,老來得子的梁夫人對於寶貝兒子著實驕縱,而梁屹又一心忙於朝堂無暇顧及,致使這梁朗養成這幅德行。

賀婉明白過來。

今日她帶著婢女去東市買蜜餞,不巧正碰上這梁朗,見賀婉美貌,便出言輕薄。

賀婉當即痛罵一頓,結果這廝反而更興奮,窮追不休死纏爛打了一路,直到賀府門口才作罷。

沒想到這色令智昏的蠢材,竟然還敢半夜翻牆私闖。

隻是這私闖的另一位——

賀婉不確定地開口,眼中充滿疑惑:“裴,裴侍郎?”

這就是傳說中的,說曹操,曹操就到嗎?

江杳杳看著這位刑部侍郎。白日的官服已經換下,此時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直襟長袍,眉如遠山,一雙桃花眼在他身上不顯風流,反而增添幾分詩意。

裴敬之行了一揖,告知事情原委:“我偶然路過,恰見此賊人行跡鬼祟,怕其圖謀不軌,擔心府上安危,情急之下未請擅入,還望貴府莫要怪罪。”

月白風清,刑部侍郎立於院中的大桂花樹下,正氣凜然。

而摔得四腳朝天的梁朗,此時酒也醒了大半,後悔不迭。

晚間在東市雲海酒肆跟著一群狐朋狗友喝酒猜拳,席間說起白日之事,這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們瞎起哄,皆道“小娘子隻是害羞”、“梁兄這般英神俊朗,豈有小娘子會不喜歡”雲雲。

還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出餿主意:“梁兄不妨夜探賀府,定能與賀二娘子成就一段佳話。”

喝得稀裡糊塗的梁朗,平時也風流放肆慣了,竟一瞬間覺得很有道理。

他還特意沿著賀府巡了一圈,發現這偏院的院牆要把其他處矮上那麼一截,正是翻牆的好破綻。

結果——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德行,偏偏,還撞上刑部侍郎裴敬之。

裴敬之毫不留情地拎起梁朗,找了根繩子將他綁了,扔在樹下。

這一扔又碰著了摔折的大腿,梁朗“唉喲唉喲”地叫喚起來。

江杳杳看著這豬頭的狼狽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

裴敬之這便注意到了她,眼中露出驚疑之色:“小娘子怎會在此處?”

“賀侍郎乃我表舅,我暫借住在賀府。”

小娘子容色並不明豔,卻給人山水靈動之感,一雙眼眸清澈如秋水,在黑夜中分外明亮。

裴敬之收回眼神,點點頭,不客氣地拎過梁朗,向院外走去:“既如此,我便先告辭。”

又問:“不知府門何在?”第一次來賀府後院,不認路。

“且慢!”

“何事?”裴敬之停下腳步,看向急忙出聲製止的江杳杳。

“裴侍郎可是要光明正大地從府門走出去?”

裴敬之沒開口,可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示意,不然呢?

江杳杳衝到他身前,攔住他:“裴侍郎可曾想過,若您這般綁著他大搖大擺地出了賀府門,明日,城中會如何傳聞?”

本朝雖然民風開放,不拘束女子於內宅,小娘子們亦可策馬出遊看儘長安花。

但是若是此等“淫賊夜半采花”的傳聞,被添油加醋、變本加厲地傳上幾圈,於賀婉的名聲清白,實在是不妙。

何況賀婉已與左仆射之子定親,若這事傳揚出去,婚事說不定會憑生波折。

江杳杳覷著裴敬之的神色,試探著說道:“您看,今夜月光皎皎,我和賀二小姐隻是在院中吃果賞月,除了被隻野貓嚇了跳,其餘什麼都沒有看到。”

“您呢,也不過就是在街上遇見了個醉醺醺的酒鬼,衝撞了您給綁了起來,至於我們兩位小娘子,您當然是不可能見過的,您說是吧?”

裴敬之不置可否,神情莫測。

江杳杳心裡不免有些忐忑。這裴侍郎看著年紀輕輕,站在那裡卻自有威嚴莊重的氣勢,不愧是四品高官。

這樣的達官顯貴,能接受她的“安排”嗎?

片刻的沉默後,裴敬之忽然翹了下嘴角,一手抓起梁朗,腳在樹上用力一蹬,蹭蹭蹭便躍過院牆。

這“桂樹頭上過,片葉不沾身”的輕功,著實讓江杳杳佩服。

看著兩人的身影在牆頭消失不見,江杳杳終於長舒一口氣:“謝天謝地!”

卻聽得院外傳來清朗的聲音:

“江娘子,天地要謝,不謝一謝裴某嗎?”

不是,裴侍郎,你怎麼還沒走?!

“今日之事多謝裴侍郎。”江杳杳一向從善如流。

“江娘子若真想道謝的話。”外麵的聲音頓了頓,“下次便請我吃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