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又開始滲血。
看著那些白色棉布一塊一塊浸透了紅色鮮血扔到了一邊,著實驚心。嫣紅大概看不過,終於趁半夜擄來了一個男童,綁在了柱子上。
我疼痛得蜷縮起來,顫巍巍將一把尖刀遞到小小的麵前。
“小小……快些替我……將他殺掉!”童子被蒙著雙眼,雙手反綁在後,聽見此言,不住大叫,卻因為被嫣紅塞了布在嘴巴,隻聽得“嗚嗚”□□。
小小先是一怔,顫抖著手,拿起匕首,直指男童的脖子。她似乎不忍心下手,回頭看了看嫣紅,嫣紅卻皺著眉,視線落在一邊。
“小姐……”小小無力道。我看著她這般軟弱無能的模樣,又加之麵部劇痛,氣憤之下奪了她手中的匕首道:“平日到是牙尖嘴利的模樣,到了用人之際,還不是這般廢物!”說著,豎拿起匕首,狠狠刺在了男童的喉間。
一時間血如泉湧。我滿目猩紅。
我快樂得以匕首引血,但至一半,驀然發覺自己嘴角上揚,笑得甚是歡愉。我雖戴著黑紗看不清神情,卻是眉眼已彎得新月如媚。我的心中不禁一寒。
想起某日經過小亭聽見嫣紅所說的:
“獨孤寧珂——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般。她有手段,有謀略,更重要的是她毒辣卑鄙。從一個舊臣孤女,一步一步登上權力尖峰。單單是收買人心,甜言蜜語便能做到的麼?”
麵紗下的我笑容有些淒涼。做絕了事情,卻連心腹也反過來懷疑我了。真是可悲。
待放光了那男童的血,敷了一些在腐口之上,傷口終於不再疼痛。但腐化的程度卻絲毫未減,依舊需要帶黑紗掩麵。
“小姐,敷了童血,可好些了麼?”嫣紅上前問道。我的眼睛彎如新月,“謝謝你,嫣紅。我已好了很多。以後命將領多抓些男童回來,供我每日敷臉。”嫣紅茜紅的身影拜了下去。
“小小。”她一怔,似乎被我之前嗜血的模樣嚇到,隨即答命。
我的手遞去一樣東西,淡淡道:“這是地墊根,可解斛律安的狂病。你將這東西送到太師府上便回來,什麼話也不用說。”小小點了點頭,剛轉身即走,卻又是腳步一頓的手牽製住我。我一看,竟是嫣紅拉住了她。
“嫣紅與小小一齊去吧。宇文太師見屬下被您弄得如此狼狽,指不定會發泄在小小身上。多一人去,也是保障。”
心中清明,我冷冷笑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解藥是送給斛律安的,你自是想在藥裡做些什麼手腳,令他不得安生。”
我看到嫣紅的手已緊,我仍自顧說道:“我與宇文拓已有約定,他既然達到了我所需求,那我也應成全他的心願。我與你說過多少次,成大事的人不能拘泥小格。還記得上次讚揚過你的冷靜處事,夜寒已經死了那麼多時日,你為何不學會忘記?”
聽到此言,我看著嫣紅,她又是一串眼淚已然落了下來。“小姐你總說要做大事的人不被小事左右,看著夜寒白白冤死,看著夜寒死無全屍,嫣紅的心每日亦受煎熬,又如何去再做甚大事……莫非小姐從未與人情深意重過,所以才會對嫣紅說出這種情薄冷淡的話麼?”
我渾身一顫,紫色衫影微動,隨即勁風掃至嫣紅的麵上。隻聽清脆一聲,嫣紅左麵泛紅。
“嫣紅姐姐!”一旁的小小言語中甚是焦急,上前待察看,我又是一掌向嫣紅劈去,怒道,“好一個妖孽有情,可歌可泣。難道你以為我不喜歡在西方魔界當地位尊貴的女魔將,偏生要跑到九州結界忍受這孽障腐蝕肉身之痛?眼看赤貫妖星降臨,魔界亦可侵入,若你算作九州生靈,還有何資格同我這樣說話?我憐你遭遇,將你帶在身邊,就是讓你頂撞我,破壞我計劃的麼!”
嫣紅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我平日見她心思靈巧過人,怎在關鍵時刻又來阻礙我的大事?讓我如何能不怒。隨即冷漠說道:“情義?若嫣紅你能以此動容宇文拓,隨你怎高談闊論。”
我也不知為何,自從麵上生腐之後,便性情大變。從前那些王門子弟若是上門拜訪,還有幾絲嘲弄的心情與他們說話,最近卻是閉門誰也不見。隻是戴著那方看不清麵容的黑紗。有時候,帶著小小或者嫣紅,站在河邊靜靜發呆。
“小小,在你看來,嫣紅是怎樣的人?”我撚了一朵萱花,淡淡問道。
她想了想,“嫣紅心思靈敏,機智過人。”
我點了點頭,讚同她的話,“情愛之說,真會讓嫣紅那樣冷靜的人失去理智麼?”
小小搖頭,“小小怎會知?我隻是一個百年修為的琵琶小妖而已。”
我歎了一口氣,將花一撚,拋入河中。
小小凝默了些許,卻忽然說道:“小姐表麵上冷冰冰的,實則很後悔方才打了嫣紅吧。”
我回頭皺眉看了我一眼,甩袖而去,“你在胡說什麼。”
小小麵上反而一笑,“小小可沒有胡說。我們小姐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並且容顏嬌美……咳,暫時生了些瑕疵罷了。”
“貧嘴。”我笑了笑。
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問道,“那些藥送給太師府了麼?”
“送去了。宇文太師也在,說是讓我替他謝謝小姐。”小小答道。
“恩,這我就放心了。”我沿著河邊,靜靜走著,任憑河水浸濕我的紫羅裙擺。
回到屋中,窗戶打開,吹得桌上紙張在紙鎮下飛舞不休。小小與嫣紅亦都不在,我唯忙關上窗,撫平了幾上紙張。儼然發現紙上是當日小小為我記下的那句: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想起了小小笑說的:“這句詩的意思指女子對愛情忠貞不渝。嗬,小姐,這是在說你自己麼?”
情動之下,我拿起一支筆,筆上墨跡未乾,寫下心中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