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永佐棲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片純粹的黑暗。連空氣都是死寂的,沒有一絲自由和風的氣息。
她往左邊走了兩步,抬手敲了敲窗欞,被木板和絨布釘得死緊,不用蠻力根本打不開。又蹲下身熟練地在一堆雜物裡翻了翻,摸出一副缺了幾張牌的撲克和磕巴過一個角的骰子。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房間。她在這樣密不透風的黑暗裡生活過三年。
也是最能克製她的環境。不管是術式異能還是體術,在黑暗裡統統都會被吞噬殆儘。
岩永佐棲並不害怕。曾經幼小稚嫩的孩童或許會驚惶恐懼,但對現在的岩永佐棲來說,黑暗反而是她最親密的老家。
她不再孤獨,因為她有了足夠多的親人和朋友。
她更畏懼的是傷害到彆人。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話,無聲無息地爛掉都無所謂。
因此岩永佐棲笑笑,慢吞吞找了個角落坐下來。她隨意挑了個方向,從口袋裡摸出瓜子,一邊嗑一邊含混地叫嚷挑釁:“就這點程度嗎?”
“哎喲喂,就這還說是邪神呢,說出去都笑死人。”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在你眼裡我最怕的就是黑?我是什麼三歲小孩兒嗎?”
“嘖嘖嘖……”
仿佛被激怒,周圍的場景開始飛快地切換,從盛放的金光中渾身淌血的年輕父母,到被光線紮得跟個刺蝟似的她自己,再到喪屍圍城電鋸驚魂,貞子伽椰子青狐屍禁婆什麼的都來了個遍,最後定格成了一個黑發的少年。
少年黑發黑眼紮著長長的麻花辮,臉色蒼白。確實是白,白得跟塗了十八層牆皮外加二十層粉底一樣白,又和骨頭架子似的瘦弱纖細。偏偏一張臉精致俊逸,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矜貴的傲氣,像個重病纏身的富家少爺。
富家少爺站在她麵前,彬彬有禮地敲空氣門:“你好,我可以殺你嗎?”
岩永佐棲:?
嘴裡的瓜子突然就不香了。岩永佐棲一腳把文弱嬌柔的黑發少年踹翻,呸了一聲吐出兩片瓜子皮:“不可以!我殺你還差不多!”
她踩著少年的胸膛,低下頭仔細去看他的臉:“彆的恐怖片主角也就算了,我還挺想和他們交流交流嚇人技巧的,這個你拉出來算是什麼意思?這能嚇到誰啊?苦求猛1不得的0嗎?”
她再伸手捏住少年的下巴往左右兩邊掰,輕佻又輕蔑地道:“長得還沒五條悟一半好看呢。太宰治都比他會裝!伏黑甚爾都比他能打!夏油傑都……啊算了,他眼睛還是比傑哥大的。”
“所以說這人誰啊?我見都沒見過,為什麼會怕他?”
四周的空氣沉靜兩秒,隨即一個聲音難以置信地道:“汝不怕他?”
“汝居然不怕他?!”
“……我為什麼要怕他?”岩永佐棲是真的疑惑了。她收手撓了撓腦殼,也不再折騰腳下目光呆滯空洞一看就是假人的幻境造物:“首先我不是男的,其次我不是男酮,最後我不是嬌0。雖然這麼說有點沒禮貌,但我能不能問一下,您今年貴庚,得阿爾茨海默症了嗎?”
對麵再默:“阿什麼東西?”
看來這邪神是個傻的,已經是可憐的落後時代潮流的老out了。岩永佐棲笑了一聲,感覺傳說中的邪神也沒那麼可怕,或者說這可能並不是那位八岐大蛇:“沒什麼,不懂也沒事,能複述一個字也很棒了。話說你能不能把這個沒用的幻境解開?悶得慌。”
幻境的主人:“……汝真的不怕他?”
“真的不怕。”岩永佐棲歎個,繼續哢哢嗑瓜子:“他到底誰啊?”
“他殺過汝de——”話說到一半緊急卡住,對方歎息著散掉幻境:“算了。也罷。”
殺過我的……?岩永佐棲皺眉,眯起眼睛。這話說的範圍實在太廣,很難猜出真正的含義。是殺過她,還是殺過她的家人,還是殺過她的朋友?可是據她所知她的親朋好友目前都還活蹦亂跳得很啊?還是說,這句話的時間指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
但是“過”字明顯就是指代過去啊!
不過這個家夥長得確實有幾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人。岩永佐棲摸了摸下巴努力思考,但就是想不起來。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現在也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四周已經重新亮起來了。
這裡是一個破敗的神社,規模大但破舊程度高,梁柱都沒剩下幾根,前殿和後殿完全連成了一片。
廢墟之間有一塊空地,岩永佐棲此時正站在這塊空地上。
她身後躺著兩人一鬼一貓,不知道是不是還沉浸在幻境裡。
岩永佐棲從兜裡掏出機械表看了一眼。純粹的機械造物很難受到超自然力量的影響,因此還能夠辨明時間。從踏過黑色鳥居接應到貓咪老師到現在大概過去了二十分鐘,脫離幻境之後斷層的記憶也逐漸回籠,他們估摸著是進入神社的一瞬間就被拉進了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