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看向內堂,十多年不見,也不知道姚遠現在是什麼模樣。兒時姚遠曾對他說,等你以後當了皇上,我定要當個大將軍,保家衛國。世事無常,那時的自己,太年輕,畢竟年輕。
“姚遠參見皇上。”姚遠自內堂一步步緩緩走出,重重踏在厚實的地毯上,看著坐在那裡的蕭離,十五年的時光如一襲紗幕隔在二人中間,一切都如此不真實。
蕭離定定地盯著他,一動不動,眼神時淩厲時歎然,十五年了,也許該忘記了。半晌蕭離才輕輕呼出一口氣,道:“你----終於回來了。”深埋心底的憂傷緩緩蔓延過全身,隻覺思緒沉重。
“是,臣回來了。”姚遠微躬身,地板上的龍鳳花紋在眼中有些模糊,以為自己為怨這個皇帝,但見到他時心底卻隻是痛,並不怨他。
蕭離看著他,又是靜靜的沉默,“那-----若兒呢?”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皺著眉頭,眼中些許痛苦隱動。姚吟側頭看著蕭離,眼中流露出愛憐與心痛,他,似乎永遠都看不到她的哀傷。
“若兒,出來拜見皇上。”姚遠如堅石般佇立著,朗聲道。
輕盈的腳步聲自內堂而出,一個纖細身影輕輕拜道:“若兒參見皇上。”
“若兒,”蕭離兀自念道,微微笑著招招手,“過來。”
姚若沉默著起身,緩緩走了過去,長長的裙裾緩緩拂過地麵,風透過雕花窗欞吹進來,帶著荷花的清香,腰間的紗帶輕輕揚起,恍若漫天而下的櫻花,一剪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似曾相識。
“雲衣?”姚若抬頭看他的瞬間,蕭離麵色微變,心中驀然一痛,光倒流了麼?為什麼,他看到了最愛的那個女子!驀地,他似乎清醒過來,目光變得黯淡,怔怔地望著姚若,喃喃道:“你不是雲衣,朕看著她下葬的,她的確已經死了。你……長得真像你娘。”
“是,姑姑也這麼說。若兒知道皇上很多事,以前爹常向我說你們小時候的事。”姚若福了福身,恭聲道。
蕭離有些驚訝,心像被利器一下一下挑著,一下接一下得痛著,目光飄向姚遠,黯然道:“是嗎?你爹都跟你說些什麼?”
姚若麵上帶著些微笑,看著這個她想象過無數次的皇帝,她的姑父,緩緩道:“爹告訴我你們小時候一起偷偷出宮去看廟會,一起打獵,讀書,受罰,說皇上您想當個聖君,我爹要當個將軍為您護衛社稷……”
蕭離看著姚若的臉在目光中由清晰變得模糊,抬手擺了擺,道:“若兒,跟你娘一樣,聰明又漂亮。”殿中突得更加寂靜,隱隱聽到殿外黃鸝的啼聲。
蕭離唇角揚起飄忽的笑容,掩去痛色看向姚遠:“姚遠,歡迎回家。”忽立起身走過去張開雙臂,大力抱住姚遠,聲音有些沙啞:“彆走了,不要再拋下你姐姐和朕,我們都需要你,國家也需要你,十五年,夠了。”強忍著的一滴淚水滴落,在姚遠深藍色的錦袍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水印。流淚時,他總是背對著所有人,所以他們都以為他不會哭,不會難過。
姚遠慢慢抬起手臂,也重重地抱住蕭離,眸光湧動,重重說道:“我答應你,不走了!”
十五年,誰都不願意主動放下往日的怨和恨,如今,終於陰霾散儘。姚若立在一旁看著自己一臉動容的父親,觸動不已,他們之間數十年的情誼,還有什麼可以與之匹敵,這一個擁抱之後,世上還有什麼能再讓他們反目麼?
“皇上,過幾天若兒就十七了,您看要不要辦一下?畢竟若兒第一次回宮。”皇後麵上難掩欣慰之色,輕言細語道。她所有的心願都已了結,就算此時她死去,亦不會有任何遺憾。
蕭離看向姚若,仿佛看著自己女兒一般,想起自己早逝的公主,心頭又升起一抹哀傷,“當然要辦,到時朕還有一份大禮送給若兒呢,這件事就交給皇後辦吧,宮內貴人以上,皇子公主,朝內三品以上文武大員均要參加。”
皇後麵含喜色,道:“臣妾明白了,這件事皇上放心吧。”
眾人又欣喜地說了會兒話,蕭離便和姚遠離開去了禦書房,姚若留在鳳儀宮陪著皇後。那些陰霾的日子,似乎終於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