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祠堂。
牌位共有五排,粗粗看去,大約有近百個。隻是這些牌位都是無名牌位,香爐上也沒有插一支香,裡麵落滿積灰。
沒有人祭拜這些無名氏。
唐酥走近牌位,他沒有動這些牌位,而是用肉眼觀察。昏暗的日光阻礙了他的觀察,出色的視力還是讓唐酥看清了牌位的樣子。
五排牌位上都長滿了蜘蛛網,上麵的落塵都拂不乾淨。隱隱約約間,一股奇特的味道從牌位上襲來,唐酥發現那是血的味道。這股血腥味兒混雜著灰塵的味道,莫名有一種曆經滄桑時過境遷的感覺。
第一排的牌位上有明顯的火燒痕跡,但後麵四排卻沒有了。顯而易見,大火在燒到第一排牌位的時候就被澆滅。
遍布蜘蛛網的牌位,隻餘香灰的香爐,很明顯,這裡是一個廢棄的祠堂。無人打掃,無人問津,隻有這些無名氏年複一年地待在這裡,享受著無邊孤獨。
隻是有一處矛盾:既然有人在大火下保住這處祠堂,甚至連一塊牌位都沒毀掉,那他為何不來祭拜?
唐酥斂下眉眼,開始在祠堂中查找其他的線索。
祠堂遍布灰塵,陽光透進來,唐酥甚至能看到灰塵在空中快樂舞蹈。這裡充斥著被廢棄後的建築物獨特的味道,讓人一聞就能感受到朽木老人的哀鳴。
布滿灰塵的地上隻有唐酥一個人的腳印,他幾乎看遍了整個祠堂,卻沒有找到一丁點兒的痕跡。就好像有誰曾經打掃過這處祠堂,讓整個祠堂除了牌位,就隻留下灰塵。
唐酥的目光不得不再次移動到牌位身上。亡者的牌位他本不想動,但現在看起來沒有彆的辦法了。
好在這種副本隻是“惡魔”記憶的抽象,不是真正的現實,唐酥動起這些牌位來的不適感少了許多。
在觸碰到牌位的刹那,唐酥感覺到手下的牌位好像突然活了起來,裡麵好似有什麼東西,一聞到鮮血的味道,就迫不及待地醒了過來。
手指傳來一陣刺痛,是牌位在吸唐酥的血。就在唐酥想將手移開的時候,卻突然發現牌位上開始出現了字跡。
那是和桃花源入口處的石碑一樣的秦篆,唐酥忍著鮮紅字體帶來的不適感仔細辨認,發現這一行字寫的是“先祖蒙弦之位”。
蒙弦。
姓蒙。
蒙溪的蒙。
恍惚間,一道驚雷在腦中炸破,唐酥忽然就串起了一串線索。
史書記載,始皇既沒,李斯趙高騙殺公子扶蘇,立秦二世登基。此後二人排除異己、陷害忠良,蒙家首當其衝。
蒙家自上卿蒙驁始,經其子蒙武,到其孫蒙恬、蒙毅,三代四將,顯赫非常。於是二世登基後,蒙家便成了李斯趙高的眼中釘肉中刺。二人毒殺蒙恬、囚殺蒙毅,剩餘的蒙氏族人逃離秦國不知所蹤。
而有傳聞說,《桃花源記》中“自雲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的“先世”指的就是蒙家。
牌位還在不停地吸血,牌位上傳來的血腥味越來越濃,與之相對的,卻是唐酥感覺到了失血過多的眩暈感。
牌位的胃口越來越大,感覺自己的血都要被它吸光了。唐酥發現牌位已經無法再為他提供更多的信息,就毫不猶豫地收回了手。
如果這個副本抽象了這段故事,那麼……
唐酥喃喃道:“莫非事情真的這麼狗血?”
蒙家率家臣來到桃花源,卻依舊實行古老的封建製度,隻有蒙氏族人可立祠堂供祖先。
“幾百年間物換星移,曾經的家臣後代不可能繼續做蒙家的家臣,於是他們反抗蒙家,燒毀了蒙家的祠堂”
唐酥隻覺一盆狗血潑天而下:“對了,村長就是姓公羊的,這個姓氏這麼罕見,很可能就是從遠古時代流傳下來的。”
其他姓氏的族人很有可能屠了曾經的主人蒙家滿門,所以所有人才會動不動就說“報應”。
唐酥看了眼其他的牌位,還在思考要不要再弄點血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的線索,便耳尖地聽到了祠堂外傳來了聲響。
有人來了。
現在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唐酥找到一根木樁借力,直接躲到了房梁上。
幸好祠堂裡光線不足,來人並沒有發現唐酥留下的腳步。唐酥向下看去,就見來人居然是村花小姐,村長公羊然的獨生女兒,公羊璿。
剛吃了村花小姐和她父親的瓜,唐酥覺得眼前的村花小姐就像一個移動的瓜田製造機。她現在出現在這裡,恐怕又要給唐酥提供線索了。
唐酥隱下身形,盯著村花小姐的一舉一動。
隻是在見到村花小姐的刹那,有什麼東西在唐酥的腦中閃過,讓他感覺到了一點淡淡的違和。
唐酥還沒來得及細想,他就看到村花小姐走到祠堂的一角,也不知擰動了什麼東西,祠堂的地麵突然就出現一個洞口。
這裡竟然彆有洞天。
村花小姐手臂間挽著一個藤籃,她嫋嫋婷婷地走了下去,地麵上的暗門很快合上。唐酥想了想,沒有移動身形,而是繼續躲在房梁上。
靜謐的氛圍讓大腦都在舒緩,唐酥突然就想到了剛剛的違和感——故事線中有點矛盾。
一處天大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