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趙萳滿眼興奮,她甚至還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裂開的很大:“對啊對啊,你要死了。”
說完,她還神經病一樣又重複了一遍:“你要死了。”
“可我還沒死啊。”唐酥唇色蒼白,像是即將枯萎的玫瑰,“我好像知道我為什麼還活著了。”
女趙萳眯起雙眼,竟是沒有說話。
唐酥說:“在手術刀即將劃上我的脖頸前,我在想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我是真的要死了嗎?”
“然後……”唐酥輕輕地笑了一聲,“那把刀就劃在了我的肩膀上。”
“因為這是幻覺,對不對?”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女趙萳,仿若天光破雲,泛著粼粼波光。
女趙萳臉色一變,唐酥感覺到自己握著手術刀的右手已經移動到了脖頸前,冰冷的手術刀正抵在自己的喉結上,隻要輕輕一個用力,手術刀就會將脆弱的脖頸劃斷。
唐酥直接笑了出來:“所以——”
灰藍色的眸中盛滿笑意。
手術刀紮進皮膚,點點鮮紅噴湧而出,落在唐酥的白大褂上,仿佛枯骨盛開繁花。
“我認出了這是幻境,你殺不死我了。”
唐酥好整以暇地將手術刀緩緩抽出,任由鮮血噴薄,點點鮮紅落在臉上,竟有些說不出的妖冶與瘋狂。
女趙萳的雙眼都開始泛紅,她那雙屬於人類的雙眼開始緩緩變成豎瞳,裡麵滿是野獸麵對獵物的冰冷。
眼前的空間都開始扭曲,帶來一陣致命的眩暈感。眩暈感很快過去,快得像是唐酥產生了錯覺。
眼前的一切都沒有變化,還是那間燈影昏黃的地下室,可是唐酥清楚地知道,什麼東西碎掉了。
他頭也不回,提起全身的力氣,直接跑向出口。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抗議,他每走一步都覺得是在刀尖上起舞。肺部無法提供足夠的呼吸,唐酥眼前都開始出現重影。
快了,出口就在眼前。
身後有聲音傳來,唐酥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知道他要跑的再快一點,不然被那樣東西抓住,迎接他的就會是死亡。
出口到了,那縷金燦燦的光芒那樣耀眼。
然而,出口處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牆,唐酥伸出手,卻無法通過這個透明的洞口。明明出口近在眼前,他卻被困在這裡,根本出不去。
女趙萳忽然就笑了起來,尖銳的笑聲回蕩在這小小的地下室之中,帶來陣陣回音。
她發紅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唐酥,一眨也不眨,恍惚間,唐酥甚至覺得她的眼睛都在逐漸失去瞳孔與焦距。
不知哪裡來的水流來到唐酥身旁,水流盤旋而上,逐漸裹住唐酥的雙足、雙手、脖頸。
還沒有等唐酥說話,水流就裹住了唐酥的頭顱。口鼻無法呼吸,窒息感如影隨形,肺部胸腔都在反抗。
唐酥一張口,水流順著食道到達肺管,唐酥直接被嗆的咳嗽起來。
這是假的。
唐酥告訴自己,這是假的。
水流瞬間消失不見,唐酥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咳嗽起來。他的眼角泛紅,仿佛要有淚水流出。
下一秒,身邊不知何時燃起火焰。紅綠相間的火苗落在身上,剛剛被水澆透的白大褂被火烤乾,又很快被火燒為灰燼。
熾熱的痛感傳來,鼻尖都是血肉燒焦的味道,唐酥被嗆的咳嗽,話都要說不出來。
他想跑,可他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這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封印了他全身的力氣,讓他動動手指都覺得是奢望。
很快,火焰消失,唐酥卻又看到了刀山。冰冷的光從刀片上反射,刺激的雙眼都要流出淚來。
一把把尖刀落在身上,鮮血染紅身下的地麵,唐酥疼到張口都成了奢望。
刀山之後又是油鍋,鞭笞之後又是棍行,無儘的炙烤之後是徹骨的寒冰,恍惚間,唐酥覺得他把古今中外說的上名的酷刑都經曆了個遍。
到了後來,唐酥甚至自己都在懷疑,這些都是錯覺嗎?如果這些都是幻覺,他為什麼這麼疼呢?
窒息,劇痛,寒冷……
這些感覺一個比一個真實,唐酥覺得他是真的被剝下全身的皮,也曾真的被活生生打開過腦子。
好累……
好冷……
極致而漫長的痛苦讓他連思考都覺得困難,他覺得近在眼前的死亡那樣真實。
緊接著,一股劇痛從身上傳來,唐酥痛的差點咬斷舌尖。他的手緊握在一起,玫瑰色的指甲插入肉裡,染上滴滴鮮紅。
冷汗從額頭滑落,已經在地上形成溪流。眩暈感作祟,唐酥隻覺得眼前的世界都在模糊不清。他已經無力分辨自己又遭受了什麼樣的對待,隻能全身無力地躺在地上,接受命運的饋贈。
身上的疼痛越來越重,唐酥甚至覺得自己的腦中灌了鉛。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些不過是假象,可心裡卻隱隱有一種念頭不斷浮現:他要死了。
也許他的身體沒有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可是被水淹被火燒被刀山油鍋折磨的感覺都是真的。
他太疼了。
一道聲音又說:“孩子,跟我走吧,我會帶你去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
這道聲音輕柔極了,像是聖母瑪利亞在輕聲為懷中沉睡的嬰兒唱著鮮花盛開的搖籃曲,又像是身披聖光彌賽亞帶著所有猶太人的願望踏雲而來。
“可是……”唐酥喃喃低語,“這些都是假的,你也是假的。”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