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軟乎乎地,滋溜一下,溫熱的米就滑進了肚子裡。
肉,黛玉不敢夾,英蓮給她夾了兩筷子。
冬日裡的白菜,也是恁得甜脆。
看著飽食度和健康度持續增加,幸福感油然而生。
“這油是在李家買的,清澈,說是菜油,不是那種麻油,是菜籽的。我嘗了嘗她們家的炸物就買了一大壺。這個餅啊,加了兩個雞子。”
“那姑娘她娘親就是隔壁葫蘆廟的廚娘,為人沒的說,是個熱心腸的。”
封氏嘮叨著。
“她說她那裡有上好的鍋底,煮羊肉、煮麵都是極好的。”
“家裡的事,你看著辦唄。采買些回來。你選的總是好的。”甄老爺讚了一下自家夫人。
黛玉往日最不喜歡炸物,吃了便胃裡不舒服,換了個身體,倒是喜歡上了。
——用油煎了的蘿卜絲竟如此香甜。
肥嘟嘟的肉片如此可親。
甄家和林家不一樣的,甄家的主母喜歡嘮叨,還喜歡下廚。
林家,娘親偶爾會煮湯羹,至於其他的,是不做的。
甄士隱吩咐霍啟
“給這小沙彌裝一些炊餅,夜裡值夜的時候吃。不用推辭,往常都是這樣的。”
黛玉道謝
“不客氣,還是小沙彌你有辦法,哄得姑娘眉開眼笑的,今日多用了半碗飯呢。”
回去了,霍啟取柴車的時候和廚娘嘀嘀咕咕了一陣。
等人走了,廚娘眉毛揚起
“你,叫啥名字來著,上次你哥跟我說過,我一時想不起來?”
“我叫墨。”這哪裡是想不起來,是當初壓根就沒記。
“墨哥兒,那你之後就住廚房吧,順帶值個班。你可真不賴,竟然得了甄小姐的看重,瞧著你長得也不好看。不過我跟你說,可不能乾那種喪儘天良勾引人家小姐的事,你要時常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沒有鏡子,去後院撒泡尿。”
這話說的真真粗俗。大娘上上下下打量著小沙彌,地主家的大小姐都看中,聽說還是個聰明的,倒不如便宜了自家。
“得嘞,大娘。那您這邊是怎麼安排的。”這大娘,眼睛跟刀子一樣刮來刮去的。
“你還操心上我了,你在這值班,我回家啊,我跟你們這群人可不一樣,你們無牽無掛的。我可是有家有業的,用得著你來操心,真是的。”
廚房的大娘說了一番自家的事,就這樣兩人嘮了一會。
她在城裡有鋪子宅子,大女兒經營鋪子,二女兒在家繡花,三女兒喜歡讀書。她平日裡就在外邊接活,葫蘆廟的生意她做得久了,每隔一段時間來蒸炊餅,做些齋菜。
等晚上,她跟林一說了這些事,林一嘿嘿一笑“等過年那天你就知道了,到時候廚娘會帶著幾位姑娘來上香,大姑娘利索,二姑娘柔弱,三姑娘……也不錯。都很好看。”
額......
見林墨沉默不語。
林一嘲笑他“嘿,我跟你說這個乾啥,你心裡恐怕隻裝著炊餅。”
林墨*小沙彌*黛玉幽怨地看著師兄“唉,什麼時候才能混個肚圓?”
林一心有戚戚“是啊,吃不飽,娶媳婦也難。”
林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林一啥都能扯到娶媳婦上。
兩人四目相對,都很嫌棄對方。
林黛玉穿成林墨小沙彌,最最不適應的就是——餓。
穿越到這裡半個月,隻吃飽過一次。
剩下的時間都在挨餓。
雪雁也是這樣過日子的嗎?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提起了那個為難人的師兄。
“那個癟犢子,彆讓我捉住他的錯處,遲早把他弄走,什麼玩意。”
林一當場表演了一下罵街術法,轉而又興奮道“他管著那個房,我管另一個,你在那邊,他弟弟在我這邊,他要再罵你,我就去抽他帶出來的小弟。”
黛玉聽得一愣一愣,這等市井粗鄙之語被林一說得鮮活飽滿。
隻是,你們兩個大人鬨矛盾,拿對方的小弟出氣,合理嗎?
誰還記得小弟們的初衷是想抱大腿呢?
攀關係需要謹慎。
黛玉悟了。
作為寺廟之中底層的機動服務人員,哪裡需要往哪兒搬。
吃飯的點,端茶倒水是她,彆人忙的時候更是見不得她閒著,幫師兄跑腿,去彆處遞話,給香客們燒水、掃地。
書生賈化每日出門賣字畫,代人寫書信,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手洗臉,這大冬天的,自然需要熱水;其他的香客的需求也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
從在木板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到在廚房裡隨便找個角落,倒頭就睡用了不到一旬的時間。
一分錢沒有賺到。
偶爾得一點賞錢,就被林一搜刮走。他買了包子窩窩頭,就會拿一兩個來。
黛玉嘗試過藏起來,隻是,他沒有隱秘的住所,身邊都是人,不被林一拿走也會被其他師兄弟搶走。
解鎖空間需要的銀子,現在還沒影呢。
得想個法子離開葫蘆廟。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便揮之不去。
永璉出去喝了一杯蜜水,卻發現黛玉已經生出了跳槽或者辭職的想法了,他忍不住輕笑。
他當麻雀的時候,與這丫頭相處了幾個月,是個執拗的性子,外表文文靜靜的,但心裡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他林家院子裡哼哧哼哧練習滑翔,那小姑娘就坐在院子裡畫畫。
怎麼著,輪到自己吃苦,半個月就呆不下去了?
他閉上眼睛,回歸本體,到了林家,小姑娘坐在窗戶邊的書桌上,托著腮,眼睛閉著。
他踱步走了過去,看到書桌上放著的畫冊,他用爪子輕輕一撥
畫冊打開之後
他看到了一隻炸毛的麻雀。
永璉麵無表情地合上畫冊。
冷漠地飛了出去,飛出窗戶之後,他發現自己好像會飛了,然後他的大腦開始思考,他到底是怎麼飛的,翅膀扇動的頻率一下子就亂了套。吧唧一下,摔到了地上。
由於有著摔落的經驗,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再加上土地鬆軟,本體並未受傷。
等他低落地回神之後,他看不見的地方,麻雀本體疑惑地看了看周圍,撲棱棱飛回了床邊,飛到黛玉的肩膀上,乖巧地縮著腦袋,依偎著自己的宿主。
仿佛這就是一個尋常的傍晚,普通的鳥兒站在普通的枝頭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