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主任姓周,這也是從公示欄裡得知的,蘇易安並沒有見過。原本以為會是統一的形象,黑色套裙、麵容古板的老女人,沒料到居然是個年輕的男人,清爽乾淨,讓人心生好感。
蘇易安去的時候,辦公室裡隻有他一個,門開著,聽見他在打電話。
“你放心,你說的事兒哪一次沒有幫你搞定?放心放心。對……保證口語能力和相貌都上佳……對,這種事兒以後不勞煩你親自過問成不成?小題大做。那行……”他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蘇易安,朝她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沙發。
蘇易安走過去,在一邊坐下,他這才掛了電話,取了桌子上的一打資料翻了翻,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蘇易安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蘇易安?”
蘇易安點點頭,不自在地摸了摸半長的頭發,軍訓的時候剪斷了,現在才剛剛到肩膀的地方,因為不打理,所以毛茸茸的。
“你坐吧。喝水嗎?”不等蘇易安回答,他站起來接了一杯水給她:“彆拘束。我也剛到這裡算起來,還是你先進的這個校門。”
他說得輕鬆,卻讓蘇易安覺得不自在。
“……主要是這個周末,市裡近些年最大的招商活動,需要一些翻譯。”
蘇易安想起亂世佳人:“這些領導應該都有專業的翻譯吧?再說,肯定會涉及到專業知識,我怕是不能勝任的。”
周景輝笑道:“其實是學校給你們一個真刀實槍練習的機會,正式會晤的時候你們隻需要跟著專業翻譯,觀摩一下就行,主要是會晤結束後的閉幕酒會,語言使用比較生活化,也沒那麼嚴肅。”
“既然不重要,那麼……”
“你的履曆很輝煌啊,得了那麼多獎,不去牛刀小試,你甘心?”周景輝打斷蘇易安的話:“報酬很優渥的。”見蘇易安還在猶豫,他立刻又說了一句:“除此之外,你們班主任極力推薦你。說你反應快,能力好。”
蘇易安咬了咬嘴唇:“那好吧。不過,就我一個嗎?”
周景輝說:“不,一共七個,剛才都來過了。”
蘇易安點點頭:“好。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上課了。”
周景輝笑:“你去吧。啊,對了,穿得……唔,正式點兒。”他上下打量了蘇易安幾眼,最後挑了挑眉。
蘇易安並不知道周景輝所謂的穿的正式是指什麼,一直到周六晚上,在雲濤會所外麵站著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離譜,看著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西裝領帶一絲不苟,甚至微雨的寒冷天氣,女士們穿的都是吊帶晚禮。外麵罩著的皮草毛茸茸的,好似一隻隻長了秋膘的肥羊。
蘇易安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誤闖進了天堂的地獄小鬼,看著自己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略微縮水了的羊毛衫,自慚形穢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默默地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柱子後麵站定,思考著該怎麼辦。
林承昊老遠就看見蘇易安在大門口徘徊了又徘徊,他將車在門口停好,很快有泊車的侍者走過來,林承昊飛快地遞過去兩張鈔票,然後走過去問道:“怎麼不進去?”
蘇易安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知道是他,低著頭不說話。
“問你話呢,抬起頭來說話!”他的口氣略帶了家長的威嚴,但是又有一點久違的溫暖。
蘇易安的腳尖在地上蹭了蹭,小聲說:“說什麼?”
“因為什麼不進去?”林承昊歎了口氣:“走吧。”
“去哪兒?”蘇易安覺得自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不想進去。”
“你接了工作不是嗎?難道你就這一點勇氣。”林承昊看了瑟縮在一邊的蘇易安一眼:“跟我走。”
蘇易安被林承昊拽著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直到林承昊發動了車,她才結結巴巴地說:“去哪兒?”
“還有四十分鐘閉幕酒會,買衣服是來不及了,我先找身衣服你換了再說。”林承昊皺眉:“沒人和你說著裝要求嗎?這是對主辦方和客人的尊重。”
蘇易安抿著嘴,望著漆黑的車窗外。
林承昊也不再多說什麼,拿了放在儀表盤上的電話撥了號碼:“抱歉如芝,這麼晚了還打擾你。我去你那裡取件衣服……對,不,借給一個孩子。唔?新的?好,我知道在哪裡。謝謝你如芝。再見。”
蘇易安胸口憋悶著的那口氣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幾乎要噴湧而出:“林如芝?”
林承昊沒有回頭,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們是同學不是嗎?我見過你的照片。”他說的是那張宿舍照片,“你的同學都很可愛。”
一個人怎麼可以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蘇易安冷笑一聲:“都可愛?是不是代表你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