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同生共死(1 / 2)

虞蘭時醒過來的時候是清晨。

床頭的小鐘顯示是早上五點,但窗外還是一片漆黑,不是燈光俱滅後的夜景,更像是層層的烏雲壓下來,昏暗且沉悶,叫人心頭莫名發堵。

喬星回趴在床邊,腦袋枕在手臂上,是已經睡著了。

她的手指緊緊扣著虞蘭時的手,用力到虞蘭時都覺得手指微微發麻。

虞蘭時不想吵醒她,便不再動,僅僅是轉了下腦袋,看著喬星回沉睡的側臉出神。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發生的事情,她其實記得不是很清楚。

但虞蘭時又不是傻瓜,有些事隻是心存僥幸不願去深思,一旦開始在意起來,便哪裡都是破綻。

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喬星回為什麼會這樣緊張地守在自己的床邊?

虞蘭時垂眸沉思,最先琢磨出來的不是真相,而是先想起來了與喬星回真正熟悉起來的契機。

她也突然想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見過翟理的了。

十三或者十四年前。

在喬星回九歲的時候見過一次,十歲的時候又見過一次。

喬星回九歲那年遭遇過一次綁架,她平安無事地逃了出來,但母親卻因此去世。

——這是對外的說法。

當時虞蘭時在上初三,正麵臨著中考,學業繁重,直到被通知要出席喬媽媽的葬禮時才聽說了這麼一回事。

綁架致人死亡,在全國範圍內都不能說是一個無人問津的小案件。

但奇怪的是,發生在D市這個向來安寧的小城的這起惡性案件,卻少有人討論,隻在案發之後的某一天,在當天日報中的某一頁上分出了不到四分之一的版麵,簡單介紹了這起案件。

沒有照片,姓名打碼,隻有大致的時間地點。

新聞中說被綁架者自救成功,躲在水坑裡找到機會逃了出去,然而毫不知情的母親救女心切,正好撞上失去理智的劫匪。

槍|械走|火加上送醫不及時,直接導致了母親的死亡。

共兩名犯罪嫌疑人,一個畏罪自殺,一個被判無期徒刑。但真實姓名與照片都沒有公布。

新聞的最後一段著重提醒了一下,父母要多關注孩子的安全問題。

等到葬禮結束,這起沒頭沒尾的案件就隨之落幕,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人提起。

包括喬星回自己。

十幾年過去,就連虞蘭時幾乎都要忘了喬媽媽到底是怎麼死的了。

在這段記憶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的同時,虞蘭時也想起來第一次見到翟理的情形。

那是在綁架案發生之前一段時間。

虞蘭時想不起到底是之前多久了,可能一兩天,也可能是一兩個禮拜。

那個時期D市發生了一起重大的安全意外事故,各大學校單位都再三提醒家長,一定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靠近危樓玩耍。

虞蘭時早就過了喜歡在廢棄高樓裡玩躲貓貓的年紀,但看到附近的小孩在廢樓下嬉鬨的時候,也會忍不住主動上前去提醒。

某一個雨天,她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喬星回。

年幼的喬星回獨自蹲在即將拆遷的高樓下麵,起初虞蘭時也以為她是貪玩結果被大雨困在了這裡。

但走上前之後,她才發現喬星回麵頰燒得通紅。

喬星回原本是去同學家送完作業剛回來,走到半路覺得累就停下來休息,結果就下起了雨,她也被困在這裡沒力氣回去。

虞蘭時俯身安慰了兩句,將傘塞進小孩兒的手裡,然後將她背回了家。

走到小區正門外的那個路口時,她們與翟理擦肩而過。

穿著一身黑的人戴著黑色的帽子,手裡撐著黑色的傘,虞蘭時微微仰了下頭,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

是個陌生人。

虞蘭時沒有多想,腳步不停地繼續往前走,燒得迷迷糊糊的喬星回將臉埋進她的肩窩。

這樣的路人虞蘭時根本不會留下什麼清晰的印象。

隻不過在踏進小區門的刹那,她無意間轉了下頭,發現那個一身黑的路人男仍然站在路口。

從鞋尖的方向來看,似乎是在看著她們。

但又或許是在等路另一邊來的人。

虞蘭時沒有多想,但也正是這多看的一眼,給她留下了很淺的印象。

敲開對麵的門時,開門的喬爸爸滿臉緊張地接過女兒,屋裡的喬媽媽聽見動靜,連忙翻出了藥箱遞給丈夫,然後轉頭向被晾在門口的虞蘭時道謝。

“你媽媽最近還忙嗎?”

“快中考了吧,考完阿姨請你和你媽媽一起來吃飯。”

喬媽媽這麼笑著跟虞蘭時寒暄了幾句。

實際上這就是她跟虞蘭時說過的最後幾句話了。

直到喬媽媽去世很久之後,虞蘭時也沒有把那個路人跟他們一家人聯係在一起過。

就連第二次見麵的時候也沒有。

第二次是在一年後。

虞蘭時因為喬爸爸陡然大變的態度而對喬星回生出了保護欲。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還要親密。

虞蘭時升上高中,晚自習成了標準配置。

為了能夠及時去接送喬星回,她向學校請了假,申請不上晚自習。

她成績很好,從入學起就穩定在年紀前十沒掉下去過,老師對於這些方麵自然寬容得很。

但考試這種事是沒辦法協調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