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複得的感覺侵襲著鐵路的身體,懷裡令他膽寒的冰涼使他不斷不斷的摟緊袁朗,已經顧不得四周各種奇異的目光,小朗找到了……真的太好了……
警車一路開到了東方醫院,經過調度擔架床早已在綠色通道待命,鐵路亦步亦趨,直到到達搶救室。
臭小子,又是醫院……鐵路呆呆的看著反光的地麵,自言自語。
而後跟來的Rosa臉色有些難看,在鐵路麵前站定:“Falcon,我必須和你談談。”
這不帶什麼感qing*se彩的語調立即提醒鐵路如今的局麵,心一下沉到底。
“情況對他很不利。”Rosa朝急救室側目,“雖然很多問題無法解釋,但袁朗目前明顯已經被國際刑警盯上。”
“他被綁架,而且差點失去生命。”鐵路冷冰冰回話,“假如小朗真的跟那兩個人同夥,怎麼解釋他被藏在空調管道裡?”
Rosa不客氣的回敬:“你以為,他們不清楚這一點?事實是你的小朗與他們一起黑了各國情報網,信息部甚至拿出了[熊貓燒香]原代碼的編程人員也是袁朗的證據!這樣的一個人……你認為對方會輕易放過?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國家會怎麼處理這類人才!”人才二字的尾音被故意拖長,鐵路倒吸一口冷氣,是的,漂白,吸收,監視,失去自由,他再清楚不過了。
被抽乾力氣一般頹坐到椅子上,鐵路抽動嘴角:“我想通知他的家人,可以嗎?”
Rosa深深看了他一眼,掉轉身子去跟穿製服的人商量了。
大約一小時的樣子,齊桓和他父母、高城、馬健趕了來,此時距離袁朗從搶救室轉到普通病房大約半小時。
身體虛脫、長時間發燒、軟組織挫傷伴隨的炎症,不那麼嚴重,卻也幾乎要了袁朗的半條小命。
特護病房,門外有人警衛,病房內也是限製人員探望。
鐵路把情況大致陳述給他們聽,齊桓、高城和馬健都是忿忿,齊父和齊母則完全是擔憂,姐姐姐夫就剩下袁朗這麼一個孩子,眼下出了這樣嚴重的事,他們作為長輩卻無能為力,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此時一個陌生號碼打到了鐵路手機上,想也不想的接過,熟悉的聲音讓鐵路立時清醒:“真的?”
來電的是消失已久的項天涯,似乎他能預料到袁朗出事,天涯簡述了他這些日子來調查獲取的情報,一切呼之欲出。
目光隨著電話內容瞟向正排隊等著去探望袁朗的馬健,事到如今,大概隻有這個辦法了吧……
“馬健……”那雙標誌性的深黑大眼望向鐵路。
袁朗這一覺睡了很久,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裡下著鵝毛般的雪花,卻不冷,暖融融的,好像睫毛劃過手心的觸覺,模糊不清,前方熟悉的身影卻老是追不上,半透明的空氣好像流質一樣阻隔著自己與周遭一切的聯係,費力的跨步前行,指間也不過沾到了對方的衣角……
然後像是驚醒般的,一手抓空,人也就醒了。
白茫茫一片,毫無新意的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病房裡。
頭有點疼,身體還好,隻是有點僵,尤其是背脊頭頸,輕輕動彈都能聽到骨頭卡啦啦的聲音,袁朗瞪了天花板好久,才找回身體的意識。
然後是病房門打開的聲音,走進來的人絕對是袁朗想不到的,於是他登時嘴巴張得老大,和來人對視幾秒鐘。
項天涯輕輕合上門,剛剛才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知道袁朗差不多快醒了,沒想到一回病房就看到一個大驚喜。
“醫生才說你要醒了,這可比天氣預報準多了。”項天涯打著趣在袁朗床邊坐下,“有什麼不舒服的沒?頭疼麼?”有些乾燥的手掌撫上袁朗的額頭。
下一秒,手腕被另一隻溫熱的掌心包圍,袁朗叫了聲“涯叔”,嗓子還有點嘶啞,天涯笑著寬慰:“嗯,涯叔回來了,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
閉上眼,想象自己伏在項天涯肩頭大哭一場,然後再睜開眼,嘴角已經泛起笑意:“我要回家。”
裹在羊絨大衣裡頭的袁朗特彆鎮定,在副駕駛坐好還不忘扣上安全帶,等著項天涯坐進來,才目視前方的問道:“鐵路他們呢?”
天涯表情一滯,低頭發動汽車,拉開手製動前,從左車門暗屜裡拿出一個盒子,朝右側一伸:“他給你的。”
袁朗接過,這個包裝是何其的眼熟,還有一張小卡片,拆開,簡簡單單六個字:小朗,勿念,鐵路。
項天涯邊開車邊開始詳細的講述一切。
他從白度控製下逃脫,暗訪周平卻與同樣打周平主意的淺倉來了個交手,後來鐵路拆除炸**彈後周平被警方直接保護了起來,而項天涯借此潛進了國安特工總科的絕密檔案部,結合之前在日方黑客對戰時獲取的情報,七七八八拚湊出了真相,本打算等手頭有了所有確鑿證據之後給對手一個措手不及,未料淺倉亮突然增加了一個幫手近藤原一,近藤居然直接向袁朗下手……眼看就要無回天之力,結果敵人內部居然出現了反轉,身為濱本野第一助理的高橋居然一手顛覆了濱本集團,更是將十四年前真相公布給了身在中國執行任務的淺倉。
說到這裡,天涯攥著方向盤的手有些發汗。
周平,身為雨花台機場地麵指揮中心的成員,將中心的暗碼透露了出去,袁朗父母的那個航班在南京中轉降落時,係統中心被不明病毒侵襲,才導致了飛機失事的悲劇,而這個入侵係統中心的黑客,正是受命於日方濱本集團控製的東大計算機係教授淺倉橋。
淺倉橋在這個事件發生兩年後死亡。
與之比起來,周平之所以可以活下來,是因為他的精神失常,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沒人擔心他的存在會對自己不利。
儘管如此,濱本似乎並不這麼認為,臨近大選,他必須將任何可能影響到自己仕途的障礙清除乾淨,另外這也是他計劃以信息戰擾亂中國這個具有威脅的國家的安定,在這一點上沒人會否認,熊貓燒香給中國帶來了多少經濟上的損失,而將鄰國黑客拖下水去攻擊世界各國的情報網絡,更是讓中國陷入空前的危機。
帷幕拉開,項天涯知道得太多,已經沉睡了十幾年的某個人物也開始有了危機意識,而那個人,就是當年將暗碼出賣給濱本,且直接獲利——成功上演危機應變而上位了的姚金——現任□□外交部政策規劃司副司長。
事情真相大白,雖然淺倉他們在最後一刻放棄了任務,但事實是,當時的境況已經超出了項天涯、鐵路他們所有人的掌控,眼看著袁朗就要被卷入巨大的漩渦……
“那是什麼讓我平安無恙?”袁朗垂著眼瞼,雙手緊握鐵路留給他的盒子。
“你還記得馬健那個中將爺爺吧?”項天涯歎了口氣,“如果不是他老人家……最後外交部出麵乾涉,恐怕……”終究沒說完一切,這還是拿外交部那位大人作為利益交換的,有些事,始終那麼黑暗醜陋。
“那鐵路呢?”
“他?”項天涯沉默半晌,似乎在考慮到底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本來就是國安的人,就算突然離開,也不奇怪吧?”
“你覺得這個解釋就能打發我?”袁朗似笑非笑的漾揚了揚手裡的卡片,“他叫我勿念,就是讓我彆擔心,也就是說,他去做一些讓我可能會擔心的事情去了。是吧?”
“……”項天涯無言。
“好吧,你不說,你不說話就是給我答案了。我隻想知道,他會不會回來……”袁朗嘴角一咧最終化為苦笑,“你不知道我對他……”
“小朗,你還小,有些感情可能你自己也分辨不清楚。”項天涯低聲打斷。
“我分得清楚,很清楚。”雙手不自覺的拆開盒子,那款精致的手表好好的躺在海綿裡,拿起,戴上手腕,右手小心的扣好表帶。袁朗靜靜凝視表麵,抬起手腕,貼上耳朵,指針有節奏的運行著,好像心跳聲,對,就像鐵路的心跳聲,堅定,沉穩,他會回來,一定會回來。
二零零六年的冬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
車在紛紛揚揚的雪花裡緩緩前行,駛向白茫茫的前方。
明亮而眩目的清晨
仿佛是在勸誘我們放棄
但為了揭示一切的真相
仍然決意奉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