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決口,尚謹立刻啟程要走。
“我下次該找人算一卦再回來。”王離本是想著這個時候要選拔官吏,扶蘇和尚謹肯定都是在鹹陽的,剛好這個時候回來,就算忙也能多見幾日。
結果剛回來沒兩天,尚謹就要往東郡去。
“陛下你可彆想跟著一起去,馮劫可不會願意一人留守。”王離瞟了一眼不知在想什麼的扶蘇,“你們要是一起走,我就要鬨了。”
扶蘇哭笑不得:“大將軍準備怎麼鬨啊?用不用我把你手下那些兵卒喊過來給你喝彩叫好?”
“咳咳咳!我也就嘴上說說,還要我這張臉呢!”
“我怎麼會走呢?還沒見這批新人呢。”扶蘇這兩年都沒出過鹹陽了,倒真想去看看郡縣發展如何,不過眼下還有要緊的事情,“不如昱行隨我一起去吧?”
“又不是挑武將,我可不會挑,隻能陪著陛下做個侍衛。”王離自然願意,不過他可不會考較學問。
他跟著韓非,學問自然不差,卻也到不了當這最重要的考試的考官的地步。
“你們倆這就說好了?”尚謹翻出東郡的文書,“那該我說了。”
*
高章是這一批選出來的文生中少數幾個留在鹹陽的。
他是遼東郡人,千裡迢迢來到鹹陽應考,總算不負所望,得了陛下青眼。
可惜不曾見得丞相到底是何等人物。
那一天離得遠,他隻隱隱看得出身姿挺拔,通身的氣勢比遼東郡守還嚇人些。
他一心想做高官,想見丞相,倒不是有多敬仰尚謹,他對丞相不過是道聽途說。
他也有小心思,說不定哪一日自己也能做丞相,他更想知道這丞相緣何能得陛下如此信任。
昨日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做了九卿之一,老想把尚謹給擠下去,站在陛下這樣的明君身側,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丞相,名垂青史。
但是丞相確實才能好,擠不下去。
夢裡他見到了丞相,詭異地沒有臉,模模糊糊的。
他竟陰暗地想要陷害丞相,但陛下果然是明君,壓根沒信他的,識破了奸計。
接著他又派人去暗殺丞相,沒想到這次成功了,他親眼看到暗箭沒入軀體,緊接著就給嚇醒了。
他自認為雖然總想做大官,但不是這種使陰毒手段的小人,怎麼能做這種夢呢?
再一瞧時間,竟是睡過了頭,馬上就要點卯了!
糟了!他的俸祿!他在陛下心中的形象!
匆匆忙忙趕到章台宮時,已經遲到了。
他哭喪著臉到了點卯處,負責點卯的官員與他關係好,奇怪地詢問:“怎麼了?”
“我沒準時到。”
“那也沒關係。”
丞相定下新的點卯製時,考慮到總有意外狀況,一月若隻有兩次遲到,在半個時辰以內,便不罰俸了。
“怎就沒關係了啊!其他人是不是都到陛下跟前了?”高章歎了口氣,喪著臉要去大殿。
“你不知道嗎?”那人很驚訝,悄悄把他拉回來,“你可彆觸黴頭了,說話小心點。”
“什麼?”高章意識到有大事發生,連忙詢問。
“丞相在東郡遇刺,身受重傷,陛下心神大亂,哪還有功夫在意你們這些郎官在不在?”
“遇刺?!”
果不其然,等他趕到殿外,再悄咪咪跟著一個去拿筆墨的郎官一起進去的時候,陛下壓根沒注意到他來了。
不過陛下哪裡心神大亂了?這看著很正常啊?
扶蘇垂眸批閱奏章,看不出一絲心慌的模樣。
唯有執筆的指尖因過於用力而泛白,泄露了他心境不定。
*
東郡。
尚謹是被當眾刺殺的,來刺殺的人扮成了百姓,混在人群中。
他躲過了利刃,卻沒躲過暗箭。
這場刺殺在東郡引起了軒然大波。
鄒瑕當機立斷,宣稱刺客是試圖阻止尚謹救災的匈奴人,其心可誅。
其實尚謹心裡清楚是反對變法之人所為,但他要把這種聲音壓下去。
“好在,事情也差不多了,接下來教給你了。”
好歹這些人還顧忌著百姓,等到他救災完成才行刺,還算有點良心,看來是大秦的“忠臣”。
“請丞相放心。”鄒瑕躬身行禮,卻又擔憂地問,“可丞相不用再修養些時日嗎?舟車勞頓,太傷身了。”
“我日日送信去鹹陽,說我沒事,他們都不信,隻好我親自回去了。”
鄒瑕默默咽下自己心中所想,丞相看著可不像沒事的樣子。
遠在長安的陛下不知道,他這個一直陪著丞相的人還能不知道嗎?
他那一天都要準備好以死謝罪了。
*
鹹陽城外,天才亮,就有烏泱泱一片人站在馳道邊。
扶蘇瞥了一眼身邊其他人,覺得礙眼,非跟來做什麼?
還不如去處理政事。
高章不經意間接觸到扶蘇視線,嚇得低下頭,他怎麼感覺陛下好像不太開心?
也是,丞相遇到刺殺,能開心就怪了。
他是被同僚拉來的,他們好像都很敬仰丞相,言語間將丞相吹捧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他其實也好奇,畢竟丞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實在很難說。
他見過給丞相立生祠的,也見過大罵丞相惑主妖邪的。
對於丞相的評價從來都是兩極分化。
不過他眼瞧著大秦在新政下越來越好了,看來有些人不過是嫉妒。
隻不過他怎麼都沒想到,丞相的馬車竟然在皇帝才能用的禦道上奔馳。
他好像明白,為什麼有人說丞相惑主了。
這等同於皇帝的待遇,朝中哪個人敢享受?就算是武城侯和定武侯戰功赫赫,都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