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腳賬的記賬規則是上去下來而非上來下去，你才疏學淺，日後向母親多加學習，傍晚前都在照月堂學習。”

他語氣和緩平靜，毫無責怪之意，卻分外疏離。

蘇酥怔然，無視他語氣裡的疏離，忐忑的心緒鎮定不少。

她沒聽錯？世子不但沒有怪罪，言外之意還讓她多留在照月堂學習？

技多不壓身，與林氏學習管賬是一件好事。

“多謝世子指點。”

明明隻是糾正她夢囈時的錯誤，一句話的事，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

跟前的人卻像得了什麼大恩惠，垂著的眼皮眉眼笑開來，漾起明澈的光。

陸無咎沉於眸底的霜寒被那抹光的溫度灼燙，視線居然挪開。

他佯裝無事，推開門扉喚人端水。

洗漱過後，兩人簡單吃過早膳，陸無咎去上衙，蘇酥去照月堂，各自忙碌自己的事。

林氏考察昨日教導過她的記賬規則，她教的內容繁多，蘇酥卻都一一記住，流暢地回答。

當年林氏學四腳賬的時候，花費了足足五天的時間才將規則大致記住。

她有意刁難小林氏，也想試試她的深淺，是否是有貌無才之人。

因此故意把內容壓縮到一天內，弄得她頭昏腦漲。

沒想到她竟然真的都記住了，要麼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要麼下了不少苦功夫。

蘇酥肌膚皓白，眼底下的一點青色都無比明顯，可見她昨夜睡得不算太好。

但林氏可不會心生疼惜，減少內容，讓她好好休息。

好在蘇酥也是乾勁兒十足，不會喊累。

經逢亂世饑荒，她深信惟有牢牢攥在手裡的，記到腦袋裡的，才是自己的。

紙上談兵的內容學完，林氏開始以公府裡的賬目讓她試手。

林氏也不心大，一開始就讓她掌管整個公府的賬簿，將清輝院與翠雪院的交給她打理。

蘇酥先是查看了清輝院的賬簿，大到每月朝廷的俸祿，換季時新製的衣物，每月的份例，小到每日的飲食，紙筆用度。

賬目一清二楚，就像世子的為人一樣很是簡單。

他與朝廷官員並無多少私交，幾乎沒有外出飲酒聚餐的開銷，開銷多集中在購入書卷古籍、文房四寶。

蘇酥能想通，司天監掌天文祥異，為避免有人假借天象來妄言人事，因此律法規定司天監的官吏私底下不能與其餘官僚、僧道人士，尤其是宗室外戚有往來。

陸無咎的往來關係才會如此簡單，猶如一張白紙。

千梨貼心地端來新茶，“喝些浮來青，提點神，慢慢看總無妨。”

蘇酥卻道：“我很快就能把清輝院的賬看完。”

千梨端來的茶受到冷落，但也能理解她為何會如此拚命。

因著上次雪中送炭一事，林氏的態度略微鬆軟，她可不得抓緊，趁熱打鐵，在公府裡站穩腳跟。

半個時辰後蘇酥清算完畢，清輝院的賬沒有問題。

接下來就是翠雪院。翠雪院是公府三娘子陸映襄的居所。

蘇酥翻開賬本，大多記錄了采購胭脂水粉、釵環首飾等日常開支。

然而她發現有一項開支不對，記載的名義是私事，每半月都會支出，少則五兩，多則五十兩，遠遠超過翠雪院規定的月例。

蘇酥接著翻閱，這樣的支出已經持續半年。

“千梨姐姐，你看。”蘇酥指出那項不同尋常的開支。

千梨也發覺不對，“三娘子身處閨閣，哪裡會有這麼大筆銀錢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