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不是禍害,他們看不見你的好,我都看到了。”
她伸出手,緩緩推開他。指腹觸摸到他硬邦邦的頭套,她用力向上一抬,將這個大號東西從他的頭上拿走。
她看著他頭發濕漉漉的,有幾根還滑稽的貼在額角,和他平時的形象完全不一樣,忽然就笑了。
“傻瓜。”
離開“流浪者之家”,林念和換好衣服的陸逸坐在附近公園的休息椅上,看著平靜的湖麵。
“你什麼時候來這做義工的?不是說剛回國沒多久麼?還有……你怎麼知道以前那個人的習慣?”
“是沒多久,上一個人……是蕭景平。他留了一個本子給我,看完就都清楚了。林念,你又何必給自己偽裝成現在這樣?”陸逸雙手交叉疊放在身前,像在說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事。
林念側頭看他,不明白他說的偽裝是什麼意思。
她看著陸逸投射過來的目光,心口突然有些慌。
“蕭景平的日記裡寫,你和負責人去鄉下幫一個小孩救她的狗,那天下大雨,小孩隻有一個奶奶,你發現奶奶發高燒,親自給她送去醫院。跟你一起去的負責送狗去寵物醫院,你在醫院一直陪到老人醒。林念,你不是壞人。”
他頓了頓,又望向平靜的湖麵,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打出一個長長的水漂。
“那晚我很抱歉。你把我當做蕭景平,我也沒想到蕭景平日記裡的人會被我遇到。相比之下,我才是壞人。”
一股熟悉感突然冒了出來。仿佛眼前這個人共享著蕭景平與另外一個人的靈魂。他是好人,又比好人蕭景平多了一層壞。而那層壞,卻和她格外的像。
她伸出手,不由自主的將他的臉掰向自己,毫不猶豫的吻了上去。
“我們在一起吧,一起遺臭萬年。”
周末的時候,林念破天荒的帶著陸逸去了外婆那,算是彌補她。
畢竟蕭景平的事,外婆還是從彆人嘴裡知道的。
最喜歡的孫女婿突然沒了,老人家難過的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又瞞著林念,等她知道趕去看外婆的時候,被外婆罵了一個多小時。
然而這次外婆見到陸逸的第一眼,眼眶忽的紅了。
她布滿皺紋的手顫抖著伸出去,拉著陸逸的手,說:“我……我以為是景平那孩子回來了。”
陸逸有些詫異,但很快將這份詫異隱藏住,他彎下腰,和外婆說:“您高興也可以叫我景平。”
外婆用力抓著他的手,搖搖頭,說:“不行,景平是景平,你是你,誰也不能替代誰。”
林念站在門口有些心不在焉,她覺得自己好像把陸逸當做了蕭景平的替代品。
畢竟這個世界上除了外婆,也就隻有蕭景平和徐丹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哦,現在還多了個陸逸。
“快進屋,彆站著說話了。”外婆拉著陸逸的手不鬆,帶著他直奔客廳的大沙發前,又熱絡道:“今天就我自己在家,你們想吃什麼?”
林念在後麵跟上來,隨口說:“我都行,陸逸,你喜歡吃什麼?”
陸逸剛坐穩,聽林念在問自己,不由得一愣。
她從不關心自己喜歡什麼,這還是第一次。他望著走過來的林念,覺得自己像是被神眷顧的孩子。
他笑笑,說:“都行,我不挑食。”
林念哦了一聲,轉身直奔廚房。
她打開冰箱門,看著裡麵滿目琳琅的蔬菜,又扭頭喊道:“陸逸,你到底喜歡吃什麼?”
陸逸的手還被外婆拉著,隻能大聲說:“一會我看著做就行了。”
外婆聽到這話,又緊了緊攥著他的手,好像下一秒他就會跑了一樣。
“你是客人,還叫你做飯?念念做的東西也吃不得,要麼咱們叫外賣吧!”
“你又吃外賣!”林念關上冰箱門,快步從廚房裡走出來,有些生氣。
外婆倒是不害怕,理直氣壯的挺了挺背,說:“今天做飯阿姨休息,我又不想做飯,不得叫外賣。陸逸啊,幫我訂杯奶茶。”
“不行。”林念沒好氣的走過來,坐到外婆身側,又說:“哪有老人家喝那麼多甜的。”
“老人家怎麼了,我心年輕!你人年輕我看你心態都老了!”
“外婆!”
“我做飯,我煮奶茶,你們祖孫倆等著吃。”陸逸站起身,將手從外婆的手裡抽離,順著林念剛來的方向走去。
沙發上的外婆慢慢起身,瞪了一眼林念,慢慢湊到廚房門口,隻將頭伸進去,說:“孩子,她能帶回家的,一定是喜歡的。甭管她嘴上說什麼。景平是第一個,你是第二個。”
她說完,又看了眼坐在客廳沙發上低頭看手機的林念,忙轉回頭,壓低聲音衝挽起袖口的陸逸說:“你過來。”
陸逸挽著袖子,大步邁過去,將耳朵湊到外婆身前,聽她神秘兮兮的說:“外婆是過來人,她在外麵無論有多少男人,能帶回家的,一定是衝著結婚去的。聽外婆的沒錯。”
這荒謬的話從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嘴裡出來,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隻能尷尬的望著她乾淨明亮的眼睛。
“你能選擇她,就代表接受事實,她的確不對,但這事老太太管不了。你要做的就是改變她,或者離開她。”
她拍了拍陸逸的肩膀,拿起用掛繩吊在胸前的花鏡,將它架在鼻梁之間,轉身慢悠悠的走了。
陸逸站在原地深吸口氣,轉身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走到冰箱前打開門。
再合上,林念已經站在他身後,說要幫忙。
“我外婆說的話你彆放在心上。我……我以前不是什麼好人,其實現在也不是,但是我不會再和以前一樣了。你愛信不信吧。”
林念從他懷裡拿過一個裝著土豆的塑料袋,走到洗菜池前將它們一股腦倒了出去。
土豆摔下去的聲音和外麵的電視機聲同時響起。陸逸走過來幫她捋了捋她的碎發,問:“家裡有茶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