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緯度標記的紅點位於金國的最西端,從衛星地圖的地形分析上看,那是一處海角。沒有任何猶豫,顧靄抓起打火機,將剛剛才整理好的衣櫃翻了個底朝天,她拿上護照,匆匆收拾好行李,朝門外飛奔而去。
最近一班飛往蘭茲恩德市的飛機是在夜間,顧靄的航班抵達時,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時分。她快步過了安檢,攔上一輛的士。
從一座海濱城市到另一座海濱城市的感覺是奇妙的,本該好好感受,但再次燃起的希望,讓顧靄無暇欣賞沿途的風景。
蘭茲恩德市也正是春季,路上車子不多,安逸閒適。北緯的暖陽為沿途的牧場上披上金黃的細紗,牛群嚼著鮮綠的牧草,偶爾有騎行客從車邊略過,彩色的身影迅速向後方略去,這是一座戰後重建的城市,盎然的生機在昨日的春雨裡,悄然綻放。
半小時後,的士抵達了沿海的沙沃半島附近,因是靠海,這裡的遊人多了起來。沙沃半島的冰淇淋很有名,不少遊客在冷飲店前排隊,等著品嘗蘭茲恩德的特產美食。顧靄循著導航,直直地朝著目的地走。
穿過濱海熱鬨的景觀街區,四下的人煙漸漸稀少,海浪聲響起,顧靄抬頭對照了眼,定位就在前麵不遠處了,這時,一個約是十二三歲的金國女孩笑著朝顧靄跑過來,禮貌地遞上手裡的雛菊花束。
“Miss?Miss?”孩子仰起頭。
顧靄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視線,茫然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前的孩子,疑惑道:“你是……”
“華國人?”女孩見顧靄一口華語,立即轉換了語言,在旅遊城市呆久了的她,自然有法子將手中的花賣出去,“歡迎來到蘭茲恩德,小姐,買束花嗎?”
“買花?”顧靄看著女孩手上的白色雛菊。
“再往前,就是沙沃公墓了。”女孩點點頭,將手裡的花束遞近了些,“來這兒的人,都會買花。”
公墓……這兩個字猶如一盆冷水,把顧靄激動的心淋得通透。
顧靄沒有說話,女孩隻當是她要沒了這筆生意,小心翼翼道:“今天的花剩下不多了,便宜給你?”
見賣花的女孩模樣稚嫩,顧靄回想起那些遠在故土的孩子,她軟下心,掏出了機場兌換的硬幣,把女孩手中的花束接了過來。
定位果然是在沙沃公墓裡。
沙沃公墓裡埋葬的大多是蘭茲恩德的逝者。海峽上的墓園視野廣闊,嶙峋的岩石上方,淺綠的草坪微濕,柔軟地放慢來人的腳步,大西洋湛藍的海麵波光閃動,海麵吹來的陣陣季風,柔和地撫過佇立的墓碑群。
顧靄拿著花挨個看著,海風在這些墓碑邊緣侵蝕出深深淺淺的坑洞,許多墓碑上的名字已然斑駁,看不真切。風和日麗的天氣,墓園內不乏有前來悼念的人們,有些墓碑前,同樣放著女孩賣的雛菊。
直到那個小小的墓碑出現在眼前,顧靄才停住腳步。那兩個小小的華國文字很淺,淺到仿佛融進了岩板中。
——“阿織”。
顧靄原來緊緊握著的花,漸漸鬆了下來。
腦中的無數構想因為這塊小小的墓碑而畫上了句點,原以為這個坐標在金國,也許……就能見到那個人,沒想到,一時腦熱來到這裡後,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她有些難以描述此刻的心情。好在這樣的場合下,她終於確認了那個人的心意。
“原來,真的是這樣啊。”她在墓碑旁坐下,將手中的花束輕輕放到墓碑前,無聲地笑了起來。
“你就是阿織。”顧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盤坐在柔軟的草地上,“初次見麵,我叫顧靄。”
“阿織,聽說你很喜歡吃小籠包,我也很喜歡吃。”
“這裡的風景真好,晚晚對你……很好。”顧靄輕歎,她望著湛藍的海麵,不再避諱這幾個月裡禁忌的名字。
說起徐晚晚,顧靄打開了封閉已久的話匣子,海風隨著顧靄的低語,溫柔了起來。
“你見過小時候的晚晚吧,你猜猜長大後,她是什麼樣的?我來給你說說,首先,她真的很美,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我就在想,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人,你看,這是她第一次送我的打火機,好不好看?可惜我不抽煙。”
“她在華國可是出了名的犯罪分子,我是個警察,我是去抓她的哦。後來,相處久了才發現,她其實沒那麼壞,你也一定同意吧,要不然,你們怎麼會成為朋友呢。”海浪拍打礁石,顧靄從未覺得自己的心境如此廣闊過。
“漸漸的,我喜歡上了她。我也說不清為什麼,隻要是和她在一起,就會很高興。我們拌過嘴,吵過架,經曆過生死,也真真實實地快樂過。我們約好了要一起住在海邊,一起養貓,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可是……她卻把我丟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