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表哥 她怎麼會忘了他呢?(2 / 2)

重圓(雙重生) 紅埃中 4811 字 11個月前

冷風從窗外溜進來,她忍不住連聲咳嗽,梗塞在心中的酸痛似乎找到了宣泄處,隨著年少時那點模糊不堪的記憶,從喉間爭先恐後地湧出。

將絹帕移開,赫然見上麵是刺目的紅。

*

衛虞和成安侯成婚那段日子,曦珠有時早起會覺得頭疼,她隻是喝些驅寒的薑湯,就去吩咐人布置院子,又忙著采買婚嫁遺缺的物件。

她沒成過婚,不知道什麼樣的才算周全,還找了人來請教。

又去安撫衛虞,讓她彆緊張。

衛虞抿唇望著從琳琅閣定下的嫁衣,還是瞬間紅了眼眶,撲過去抱住她。

“我要是嫁出去了,你們怎麼辦?”

曦珠像從前安撫她那樣,拍了拍她的肩,一下下地,笑著說道:“彆擔心,我會照看好阿錦和阿若的。”

“那你呢?”衛虞哭地嗆了聲。

曦珠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我也會照顧好自己。”

“小虞,洛平等了你這麼多年,他一定會好好對你。你嫁給他,我很放心,爹娘要是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大婚那日,紅綢囍字掛了滿院。

曦珠坐在中堂上位,笑看下麵一對新人。

洛平是武將,一個八尺男兒,卻哽咽道:“三嫂,我這條命是三哥救的,本來是打算跟著他打一輩子仗,可後來……是我沒用,什麼忙都沒幫上。”

“我是個粗人,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我對天發誓,隻要有我在一日,絕不會讓小虞再受一點委屈。”

他躬身,恭敬地端上敬茶。

衛虞也掀起紅蓋頭,含淚敬茶。

“三嫂,要是沒有你,我和阿朝阿錦阿若他們,不會走到現在。這茶,是我代衛家敬你的。”

曦珠聽著兩人的話,眼中有了朦朧淚光,她接過兩人的茶,各喝了口,才笑著說:“好了,既然是成婚的日子,就高興些。”

迎親的喇叭熱烈吹起,鞭炮聲劈啪響起。

曦珠一直送衛虞到衛府門庭外,看著她被衛若背進紅轎,看著那頂轎子漸漸遠去,唇角始終噙笑。直到街尾圍觀的人散去,她還一直站在那裡,仰首看炸開的紅紙屑在深秋的風裡四散,飄蕩,回旋。

搖搖欲墜。

目光觸及燦爛的秋陽時,她有些愣愣,腦中一霎空白,耳中嗡嗡。

倒地的最後一刻,她聽到衛錦的大喊:“阿娘!”

還有衛若的急奔,“三叔母!”

*

衛若以為,過了三九寒冬,三叔母的病便能好起來,但到了暮春三月,卻連起身都不能了。

鎮國公府尚在時,他是二房嫡子,年歲最小,又在嬌生慣養中長大。

在被押解去峽州做苦役的路途上。

他發了高熱,是三叔母將他抱在懷中,低聲下氣地求官差找醫館,又整夜不眠不休地照顧他。

衛若永遠都忘不了三叔母彎折脊背的樣子,也忘不了他燒地神誌不清時,三叔母摟著他,發澀的哭音,“阿若,你要快些好起來啊。”

衛若握住了三叔母的手。

那是一隻遍布傷痕和繭子,像是老嫗的手。

衛若想,也許是流放的那些年,做了太多苦役,三叔母落下了病根,身體開始從內虧空,及至他們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日子好過很多後,才在外顯露出病害來。

那日姑姑和成安侯成婚,叔母突然暈倒,醒來後說隻是小病,吃幾貼藥就好了,叫他們不要擔心。

可不過幾個月,卻病得這樣嚴重。

姑姑和姑父來看後,姑父就火急火燎地托人請了太醫,把脈開藥。

太醫歎息,說是她的身體前些年損耗太多,一發起病來就收不住了。

衛若心下沉痛,接過丫鬟手中的藥碗。

喝過藥,困意席卷而來,曦珠慢慢地闔上眼。

“我想睡會,你也去歇息吧。”

這些日子,她總是覺得累,累地哪怕動一下都沒有力氣,整日整夜地睡,像是彌補那些操勞的過往。

恍恍惚惚地,她聽到了誰的腳步聲。

她費力睜開眼,在透過窗紗落入屋內的月輝下,看到一個人在床榻邊。

身形高闊,卻麵目模糊。

他朝她伸過手。

曦珠怔然地看著他的手落在她的臉上,卻仿佛沒有什麼重量,輕地就像一縷微風。

長達十年的流放,曾讓她殫精竭力,難有閒隙去想衛陵,更多時候是在深夜,做完苦役的活,身心疲憊地躺到漏風的窗邊,合上眼便睡著了。

偶爾也會想起他,想起兩人那些算少的交際。

神瑞二十四年之前,衛陵是京城出名的紈絝,常在外和一堆狐朋狗友廝混,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家,隻有惹禍了,才會想起回來。

他不常回府,曦珠也就隻和他見過幾麵。

神瑞二十四年之後,他喜歡上薑嫣,為了她去神樞營曆練,早出晚歸。

曦珠和他見麵的機會多了,但光影一轉,他就走遠了,餘光都不曾給她一瞬。

再後來,衛陵去了北疆抗敵狄羌,功勳加身的同時,寄回一封封家書。寥落幾句話,隻是關心家人。

她又算他什麼人呢?

有那麼幾次,曦珠碰見風塵仆仆回京的他,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曦珠將那些屬於他們的過往不斷翻來覆去地念著,以為自己會永遠記得這些。

可突然有一天,當她要入睡時,卻驚醒過來,兩眼茫然地望著被蛛網纏覆的頂梁。

她陡然發現自己忘記了衛陵的樣子。

那樣意氣風發,盛絕風流的他,她竟然忘記了。

怎麼會?怎麼會忘了呢?

“曦珠。”

久未開口,他的聲音粗糲地似在風雪中滾過。

曦珠靜靜地看著他,然後開口喚他:“三表哥。”

看不清他的樣子,可她知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