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他 他會來嗎(1 / 2)

重圓(雙重生) 紅埃中 4595 字 11個月前

曦珠再睜眼時,日頭已偏西。

床畔坐了個珠翠羅綺的貴婦,正捏著帕給她擦額間的細汗。

腦中昏沉地厲害,曦珠隻能無力地躺著,一眨不眨地看著記憶中的姨母。絲帕綿軟,如輕雲般落在她的臉上。

楊毓見她醒了,忙讓婢女把外間等候的大夫請來,讓再看看侄女的身體如何了。

待大夫再一番細診,說隻是魘著了,醒了就好。楊毓提著的心好歹放下些,請他再寫個滋補的方,隨後差身邊的嬤嬤送出府去。

才坐回榻邊,握住曦珠的手,道:“可覺得好些?”

又問:“餓不餓?你一天都沒怎麼好好吃些東西,我讓人做了菱粉粥,先用些墊墊肚子,小心傷了脾胃。”

她的語調慈和,曦珠禁不住點了點頭。

婢女塞了個軟枕在她背後,扶她坐起來。

見她沒多少氣力,楊毓端著溫熱的粥碗,一勺勺地舀著喂她。又瞧她一張臉小地沒個手掌大,分明好容色,眉眼卻憔悴的可憐,心下更是憐惜這個來京城投奔的侄女。

她自是聽說了侄女夢魘,醒來後竟赤足跑出院子的事。想必是初入京城不適,亦或是想及了父母害怕。

好在那時在園子裡見到這幕的隻有兩個打掃的仆人,她已讓人去叮囑。

碗中的粥喂到一半,楊毓卻忽見一串淚珠滾落下來。

曦珠想起自己病重時,每日無休無止地喝藥,嘴裡全是那濃稠的苦藥,是那樣的痛苦難受。

她餓呀,想吃東西,卻怎麼也吃不下去。

而今甜香粉糯的粥米入了胃臟,充盈著乾涸已久的食欲,她終於有了切實的感受。

流經臉龐的淚也是熱的。

浮生若夢,她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她半生坎坷的起始。難道人的一生,是不斷地經曆磨難嗎?

她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楊毓撫著她的脊背,柔聲安慰著:“曦珠,你的母親信得過我,願意把你托付給我照顧,我是不敢辜負這一片心的。你也隻管放心在公府裡住著,若是有什麼委屈了,儘管告訴我。姨母在這京城中也算說得上話。”

曦珠閉上眼,輕輕地把頭靠在姨母的肩膀上,聞到了她身上素淡的蘇合香。

她想起那年京城宮變之後,是姨母支撐著殘敗的衛家。可在流放去峽州的路上,接連失去三個兒子和丈夫的姨母再也捱不住初春寒風的侵襲,於流放的第六日半夜就病逝了。

臨去前的繁星夜幕下,姨母緊著最後一口氣,抓著她的手,殷殷地把幾個未長大成人的孩子囑托給她。

姨母最後含淚說的一句話是:

“我辜負了你的母親啊。”

那天,押解他們的官差見此,不敢誤了押送的日子,隻叫他們找地埋了就好。

離開時,她回首看去,春草深處,一座塚變得越來越小。

曦珠陷入了過往。

恍惚地,似是回到病重的時候,總是想起過去的事。

但突然地,有一道急切的聲音闖入破碎的回憶裡。

“夫人,夫人!三爺在群芳閣把溫家公子給打了,那溫家的人上門來要說法了。”

“怎麼回事?”

“是……是為了個今年新評出的花魁。那花魁也是心氣高,裝病也不願意接待溫家公子,三爺他們一去,又願意出來接客了,結果溫家公子趕巧見到,就吵了起來。三爺罵他不過是個妾庶子,溫家公子火氣一來,抄東西打人,三爺也來氣了,就……就一下把溫家公子砸壞了腦袋。”

“他人呢?還不滾回來收拾自己造下的爛攤子!”

“夫人,您先彆動氣,小的這就去叫三爺回來。”

各種各樣的聲音,夾雜混亂無措的腳步,漸漸遠去了。

曦珠想睜眼,想跟過去看看,但一股沉重的力道壓住了她的身體,她最終沒能抗得過睡意,也沒再聽到任何聲音。

*

翌日醒來時,曦珠仍覺得身體沒有力氣,眼簾也半垂著,但她想出去走走。

蓉娘見她虛弱的樣子,擔心得很。

曦珠朝她笑笑,堅持道:“這些日躺久了,覺得骨頭都要散架了,想出去吹吹風。”

蓉娘依舊不肯,“這要是吹出病來可怎麼好?”

曦珠想了想,便上前去抱住蓉娘的手臂,輕輕晃了晃,放軟了嗓音:“這風不冷的,園子裡好些花,我去看看就回來,好不好?”

這樣一說,蓉娘就沒辦法了。

姑娘是她幫著帶大的,自然再清楚不過姑娘的性子。

在船上待了兩個月,再在屋子裡躺下去,還不得悶壞了。

她無奈去翻箱籠,給姑娘找了件鬥篷披上,才讓青墜陪她去。

青墜原是國公夫人身邊的,自姑娘入了公府,就被指到春月庭侍候。蓉娘暗中仔細打量過,青墜是個做事細心,有條理的。昨日姑娘暈過去,就是她去請來的國公夫人。

看著後來的事,蓉娘心裡有數了,夫人去前的托付是沒錯的。

她本以為這樣的世家公爵,會瞧不上姑娘,那以後可就難了。但現今能安心了。

四月春色正好,風暄日麗,滿樹繁花。

鎮國公府後宅有一處占地寬闊的園子,分成好幾處景致迥異的地界。府上的幾個主子按其心意,分居各處。

曦珠一路上走得很慢,她的目光從行過的黛牆綠瓦掠過,又穿過繁盛的花木,看向遮掩中的院落。

它們都還在,沒有被賣給彆人。

上輩子衛家被抄家流放後,財物全部被充入國庫,公府也被封禁。後來他們再回到京城,卻得知公府早已經被一分為三變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