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盛裝,層疊的嫩粉裙擺在寒風中翻飛。
她的身邊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了身蒼色直綴,身量清瘦,手裡提著一盞綠琉璃宮燈,八角鏤花的樣式,細透出明亮熾黃的燈光。
他側身低頭,隔著半臂的距離,將燈遞去給她。
衛陵看到表妹接過,然後仰起臉,笑彎了眉眼,眸中仿若映照那人的影。
那人又牽過了她的手。
一種複雜難言的心緒衝到喉間,衛陵怒意翻滾,握緊了拳,想要衝過去,將燈砸爛,把那人的手扯開,拉她回到他的身邊。
但最終沒有過去。
他隻是站在那裡,看著他們。
衛陵像是被什麼固住,動彈不得。他隻能去看那人的臉,想要認出是誰,可就在要看清的那瞬,一簇簇煙花綻放在半空,漆黑被追趕退散,璀璨光芒越盛,逐漸刺目起來。
他眼前晃過一陣白光,什麼都看不清了。
接著額穴似被針刺般,痛地他難受欲裂。
衛陵睜開眼。
頭頂的月,還是閉眼前的樣子,半分不變。
到底是誰?
是誰?
他緊摁額角,試圖緩解痛意,卻毫無用處,不停想起那個模糊麵目的男人。
*
楊毓這幾日還想著遞去帖子給王家,和王夫人說侄女曦珠過兩日及笄,到時請她來做女賓。
隻是還未寫好帖,王夫人倒先登了公府的門。
元嬤嬤將人迎進屋裡,丫鬟上了茶。
兩人寒暄兩句,王夫人就說明了來意。
她是個直爽人,不彎繞圈子,就笑問道:“不知您對曦珠的婚事是怎麼想法?”
兒子王頤前兩年是因命數,王家沒有給他定下婚事,可這年既平安度過,又是十八的年歲,她難免操心起來,和丈夫商議此事,又托人看了三四家姑娘。
她自覺都挺好,但到兒子麵前一提,都說無意。
幾日前,再提起他的婚事,倒是猶豫支吾片刻,就都告訴了,說是心儀鎮國公府的柳姑娘。
王夫人再瞧他樣子,恍然大悟,夜裡和丈夫談起這事。
“我們王家雖比不上那些大官公爵,但到底也是傳了百年的世族,頤兒又是家裡唯一的嗣子,他的婚事得謹慎些,倒不用求那些貴女,還要混到黨爭裡,隻要將來兒媳婦的性子好,能管好家就成。那個表姑娘聽你說著好,可就是依著鎮國公府,這實在是有些難。”
王夫人對丈夫悄道:“這關係不算親的,再說了,到時太子登基,對咱們家說不準也有好處。”
“唉,你是不懂,說不準。”
“真要和你說的,那她嫁來,聽的總得是這邊的話,能摻和出什麼事情。”
兩廂論到半夜,王夫人說服了丈夫,先來公府探風,看國公夫人如何想的。
楊毓聞言,就知王夫人今日來的目的。
她也笑道:“不瞞你說,曦珠母親將她托付來京城時,說是以後要我費心替女兒找個誠實可靠之人,不求大富大貴,隻要待人好,足矣。我不想負了她母親所托。”
這樣一說,王夫人暗合著。
楊毓接道:“我看王頤確實是好的,隻是還要看曦珠的意思,她有自己的主張,我不能直接說定什麼。還得看兩人的緣分,現下都未熟悉。”
這話出來,王夫人就懂了意思。
這是要讓兩人多見見。
她便笑起來,再聽到國公夫人說起曦珠要及笄,請她做女賓的事,自然滿口答應。
兩人在屋內又說些話,王夫人才起身辭離。
元嬤嬤送人到正院門口,折返走進來,笑道:“夫人是要給曦珠說王家?王頤那個孩子瞧著確是不錯。”
楊毓端起茶盞,喝口茶。
“先不急,總得瞧好了。”
*
衛陵昨夜頭疼,到今早起了,倒是沒痛了,隻是那人的身影還在腦中揮之不去。
他儘力不去想,不過是夢,算不了什麼。
他在想另一事,既明白自己的心意,便想知道表妹如何想的他。
衛陵忽然很想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