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是什麼時候發現縣令可能被人挾持的呢?
夏初兒細細的思索著。
她早就知道這大堂之上必然有那幕後之人的同黨,也早就發現那縣令一直在聽師爺的話,但是她卻忽視了這一點,因為縣令尋求師爺的意見本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如今一想,才記起縣令臉上的微表情,那根本不是平等甚至於高人一等的詢問,而是被挾持的緊張。
但是她之前卻沒能看出這一點。她想,楚留香果然是楚留香。
但是夏初兒也會是夏初兒,這次沒看出來不代表以後她也看不出來。
夏初兒這麼想著。若說她從楚留香身上學到了什麼,那就是再尋常的事情都可能透露著不尋常。
更彆說還有其他各種佐證,那周遲竟然主動提出要來公堂,顯然公堂上有他們的人。還有義莊裡不翼而飛的屍體,官府又怎會毫無察覺?
“香帥是如何得知小女被綁架一事的?”縣令感激的問道。
“大人少年得誌,家境殷實,不卑不亢,從不攀附權貴,做事也稱得上仁義愛民。”楚留香道:“像大人這樣的人,錢財官位都難以收買,想要你幫他們做事,便隻有自情字下手。所以我讓我的朋友去查訪了這件事,找出了這孩子被藏身的地方。”
情,情。
多少錯,都源自於一個情。被迫聽從“師爺”指揮而冤枉好人的縣令是這樣,因為一個妄想而心甘情願被控製的周遲又何嘗不是這樣。
情究竟是什麼呢?
夏初兒想起了她的朋友們,她今天剛認識的這些朋友們,即使是想起他們便會讓她的內心暖暖的。
但是她會願意為他們付出多少?她不知道。
那為楚留香呢?
眼看著自己的陰謀被人儘數識破,那女人和那師爺對視一眼,兩人一左一右向著胡鐵花便撲了上去!
縣衙發出一聲驚呼,臉色變得慘白。
楚留香卻並不擔心,目光淡淡的看過去。
胡鐵花一手拉著縣衙的女兒,另一手則空著,他的刀還背在身後,單手去拿刀則必然會將自己的半側身子都暴露在那女人的梅花刺下。
隻見胡鐵花確實舉起了手,卻不是去拿自己身後的刀,而是一個轉身便把原本站在地上的小女孩抱在了懷裡,然後他一抬左腿,正好踢在那師爺的膝蓋上,師爺發出一聲痛呼,膝蓋一軟,胡鐵花卻沒有收回腿而是順勢抬起壓在了師爺的肩膀上,直接按著對方強迫其跪在了地上。
那師爺手中拿著一柄劍,原本是要來刺殺胡鐵花的,如今卻被胡鐵花給用腿按著跪在地上,可謂是顏麵儘失。
那女子眼神一冷,在心裡暗自罵道:不爭氣的東西!
她毫不猶豫的衝上前去,那師爺多少還是有點作用的,因為胡鐵花必須用腿壓著他,所以限製了胡鐵花的活動,而胡鐵花一手空著,另一手抱著小朋友,全無半點防備能力,這樣的天賜良機,她豈能放過?
可隻是眨眼間,上一秒手中還空無一物的胡鐵花,下一秒手上卻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
那劍有些眼熟!那女子立刻看向師爺,果不其然,原本在師爺手中要拿來刺胡鐵花的劍,已經被胡鐵花奪去了。
而胡鐵花此刻正偏過頭懶懶的看著她,任她出招來勢洶洶,隻見胡鐵花手中劍鋒一轉,卻直戳她這招式中唯一的破綻,下一秒,她手腕一痛,竟然連拿兵器的力氣都沒有,手中的梅花刺被胡鐵花挑的應聲落地。
她剛要彎腰去拾起自己的兵器,就感到一柄劍緊緊的貼在了她的脖子上,那是胡鐵花手中的劍,寒光閃閃,鋒利異常。
她不得不停下動作,安靜的站著,冷冷的看著胡鐵花。
她的命都在胡鐵花手上,隻要胡鐵花一用力,那柄抵在她脖子上的劍,就能夠直直的插進她的頸動脈裡。
她不是一個怕死的人。打她有記憶開始,她便和死亡為伴。死亡不是終結,而是另一種意義的開始。
對她來說,死亡象征著自由和浪漫。
所以她此刻沒有動,不是因為她不想死,而是因為她至少要為自己挑一個死法。
“爹!”那個小女孩開心的叫著,從胡鐵花身上跳下來,跑向了縣令。
胡鐵花還在維持著此刻一個人壓製兩個人的動作,腿壓著那師爺的肩頭,劍抵著那女人的脖子。
楚留香走上前去。他罕見的沒有微笑,而是冷冷的逼問道:“蓉兒現在在哪裡?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這是他寧願被人誣陷殺人也要參與在這件事裡最大的理由。
蘇蓉蓉。
那個白色的瓷瓶幾乎要讓他發瘋。他想起上一次蘇蓉蓉詐死,他當時連活著的想法都沒有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能這麼悲痛。
而這次可能會被傷害的不止是蘇蓉蓉,還有甜兒和紅袖。
甜兒總是笑著的,會給他燒很好吃的飯菜,會和紅袖互相打鬨,會強硬的要求他們立刻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來吃她做的飯。
紅袖就像一個百科全書,雖然她總是苛求楚留香也變成百科全書。楚留香有時候看著她,會想起自己之前念書時候的私塾先生……那時的胡鐵花總是學不會背書,每每都要被先生留堂,而他總是背的又快又好,於是先生就會給他布置更多的功課,就好像李紅袖總是要他記得更多的江湖人物和他們的絕招或者事跡。
而她們都失蹤了。
他找了他們那麼久,甚至穿過了整個大漠,他和胡鐵花還有姬冰雁差點把命都丟在那裡,依然對她們三人的下落毫無頭緒,直到他發現這個白色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