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出了人命,這樁醜事也就遮掩不住了。傳到鄭貴妃耳朵裡,她氣得險些昏過去,第一次對謝玄翊動了家法。
她又叫了人給月濃送去三尺白綾,要她自儘以全成王的名聲。誰知謝玄翊不知不覺間已對月濃情根深中,竟以性命相迫,逼鄭氏留月濃一命。
最後鄭氏也隻能幫他遮醜,將那晁大人提拔為了正四品的通政,叫他不準將此事泄漏出去半個字。
謝玄翊登基之後,馬上就立了晁月濃為後,而且再也沒有冊立過其他妃嬪。
晁月濃自此椒房專寵,六宮形同虛設。
孟琬知道,前世鄭氏非要讓她做這個淑妃,除卻因為妃嬪的等級比女官更高,有意抬舉她身份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拿她製衡打壓晁月濃。
謝玄翊為平息母親的不忿,才不得不向這個折中之舉妥協。
從前孟琬與謝玄翊還算誌趣相投的友人,有時還會一起探討詩詞歌賦。結果封妃的事情一出,謝玄翊不但沒有要假戲真做的意思,反而為了避嫌疏遠了她。
可見他對晁月濃何等專情。
所以孟琬想不明白,今日鄭氏風風火火地帶著晁月濃來,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這個謎底很快就揭曉了。
在皇帝給鄭貴妃和成王賜座後,鄭貴妃沒有馬上落座,而是徑直走到孟琬跟前,親親熱熱地拉住她的手,讚歎道:“這三郎的新婦生得可真是標致,人又端莊又貴氣。這書香門第家的姑娘,氣度果真是不一樣。”
她又轉頭看向皇帝,擺出滿臉豔羨的模樣,問:“陛下可知道這孟氏的先生是何人?”
皇帝對相王的婚事不是十分上心,還真給鄭貴妃問住了。他也不尷尬,轉過頭就問孟琬:“相王妃師從何人啊?”
孟琬照實答:“晏善淵晏先生。”
皇帝眼睛頓時一亮,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這頭老倔牛,這倒奇了,他這人不是最是清高,說自己‘高步雲衢何足羨,獨與詩人嗅味同’嗎?怎麼還會給一個小女子當教書先生?”
鄭貴妃含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這晏先生真不是個俗人,對學問最是看重。這相王妃雖是女子,可文章寫得怕是比翰林院的學士寫得還好。大齊有一說法叫‘論國朝婦人善著文者,無人出北孟南姚其右’,陛下可知何解?”
謝玄翊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皇帝對此渾然不覺,還撚著胡須若有所思道:“讓朕猜猜,這‘北孟’指的是老三媳婦孟琬,這‘南姚’又指的是什麼人呢?”
孟琬暗歎,鄭貴妃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不動聲色地把皇帝的注意力往自己想講的地方引 ,讓人全然忘記這分明應該是由相王和王妃向皇帝和皇後行盥饋之禮的時辰。
鄭貴妃拖長了聲音答道:“這‘南姚’啊指的江寧府知府姚緹之女姚宣華。”
皇帝自然能聽出鄭貴妃打的是什麼主意,眯著眼睛道:“可這姚緹遠在千裡之外……”
“陛下怎麼忘了?”鄭貴妃也是心急得忘了禮數,直接出言止住了皇帝還沒說完的話,“陛下不是才剛下了調令讓姚緹回京知戶部侍郎嗎? ”
她這一提,皇帝才隱約有了個印象,“朕想起來了,是裴知行向朕舉薦的姚緹,說他在地方興修水利,勸課農桑,是個經世之才。”
鄭貴妃笑道:“不若如此,江寧府庫何來如此多盈餘,為陛下奉上這許多奇花異石。”
皇帝讚許地點了點頭,“看來這姚緹果真是個人才,待他回了京,朕得親自召見他,向他請教這開源之法。”
鄭貴妃立刻話趕話地問:“那妾可否求陛下一事?”
“是六郎的婚事吧?”皇帝心裡明鏡似的。
“若陛下能成全,妾當感激不儘。”
“不可!”謝玄翊突然“嘭”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兒臣年歲尚輕,還須磨礪心性,未到娶妻生子的時候,還請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不知謝玄翊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愕然看著他。
鄭貴妃也瞬間斂住了堆在臉上的笑容,嗬斥道:“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可不可的?”
謝玄翊也是真著急了,口不擇言道:“那三哥為什麼可以求父皇賜婚娶三嫂?”
皇帝聽出些門道了,不疾不徐地將謝玄翊扶起,慈愛地笑了笑道:“我兒,你倒是說說你看上哪家姑娘了。這家世門第倒不要緊,隻要模樣才情配得上,爹爹這就替你提親去。”
“父皇,兒臣……”
“陛下!”鄭貴妃突然拔高了聲音,也跪倒在地上,換了一副捶胸頓足的樣子,“怪妾一時聊得起興忘了正事,妾此來是為了先前會真觀一事向姐姐和三郎致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