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凡間渡劫殺妻證道,是心性堅定;他與女徒相戀結為道侶,是兩情相悅;他為凡間發妻與魔族宣戰,是情深義重;他將女徒作為容器與妻子長相廝守,是鶼鰈情深。
哪怕殺人放火,亦可歌功頌德,這樣一呼百應的本事,了了也想要。
她想將師尊踩在腳下,用冰雪覆蓋那張不符合她審美的臉,了了不能接受自己所在的地方,居然有人比她更強。
若非師尊,師姐不會總是找她抱怨嘮叨,吵得她腦仁疼,更不會克扣她的糖,這一切自然要算在師尊頭上,畢竟師姐手裡還攥著了了的好多糖。
還有真儀,同樣是因為迷戀師尊整日聒噪不停,嘴巴沒有閒著的時候,她們越是愛慕越是癡情,了了越是討厭。
從這天開始,一直到宗門大比,了了每日都跟師姐師兄一起聆聽師尊教誨,除此之外她根本不朝太離仙君麵前湊,元景玉書好歹還有許多修煉上的問題要請教,她是聽完教誨就回房關門,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宗門大比前一晚,跟了了冷戰的淩波拉著臉送來了衣服,還是那套紅裙,她嘴上不饒人,但仍舊按照了了的要求將紅裙改為方便行動的樣式,同時她又堅持自己的審美,因此整體改動其實不大,繁贅的裙擺卻已去掉,送完裙子後,淩波在房間站了半天不走。
見師妹一如既往是顆石頭心,淩波重重哼了一聲,又白了了一眼,走的時候還摔門。
小雪人裡的真儀無語道:“這種時候,你不應該對她說聲謝謝?”
了了問:“你說過嗎?”
真儀正想反駁,卻覺言語無比蒼白。
她不由得想起生前,剛到無上宗時,她與淩波關係並不差,那時她才六歲,娘親剛死,又因跛腳,自幼被人瞧不起,村裡小孩也多有欺淩,師尊將自己帶回無上宗,其實真正照顧她,給她梳頭洗澡做衣服的……不是她愛慕的師尊,也不是愛慕她的大師兄與小師兄,卻是後來反目成仇的師姐淩波。
她剛到無上宗時自卑又膽小,還怕黑,晚上不敢一個人睡,是師姐陪她。
她頭發乾枯發黃無比稀疏,是師姐從丹修長老那裡求來了養顏丹。
她走路有點跛腳,也是師姐給她納了新的鞋子,穿著才知,跛的那隻鞋的鞋底,竟比另一隻厚了三分之一,這樣再走起路來便不會深一腳淺一腳了。
……
可後來為何會變呢?
生前這些屬於師姐妹之間的回憶早已模糊不清,被忘得乾乾淨淨,一切都在對師尊的愛意中煙消雲散,隻剩下彼此敵視與競爭,誰能得師尊誇讚,誰能被師尊看重,誰能對師尊有用……她們爭啊搶啊,都以為自己才是師尊最寵愛的人,直到最後才知道,原來師尊他另有所愛。
她怪了了不跟淩波道謝,自己又好到哪裡去?
真儀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她嘴硬道:“你少說我,我跟你又不同……我跟你不一樣,你是怪物,我又不是!我隻是個普通人!”
這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想道歉又拉不下臉,了了卻像是沒聽到般不在意,她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朵晶瑩剔透的六邊形雪花,而後她將雪花丟出去,哢嚓一聲,將不遠處的椅子分屍。
真儀:!!!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怪物。”
“隨便你怎麼說。”
了了站起身,蠟燭散發著溫暖的光暈,但她周身卻像是籠罩著一片寒霧,朦朧不清,“當我成為最強之人時,人人都會渴望變成我這樣的怪物。”
次日一早,淩波就來敲門:“了了,你醒了沒?該出發了!”
下一秒房門向兩邊打開,嚇淩波一跳,隨後穿戴整齊的了了出現在她麵前,她狐疑道:“……你不是說大話要拿魁首?乾嘛帶著雪人?我告訴你,試煉台人很多,所有座峰的年輕弟子都會參加,會把你的雪人熱化,到時即便大師兄再為你捏一個,也不是原本這個了。”
她一直以為了了喜歡大師兄,否則不會把大師兄施法後的雪人當作寶貝保存至今。
了了卻看著她:“……你的白裙子呢?”
淩波沒有穿她那飄飄欲仙的華麗白裙,而是跟了了一樣的紅裙。
淩波賞了了一個白眼:“所有的師姐妹都穿正常衣裙,隻有你穿得男不男女不女。不倫不類,我要是不跟你穿一樣,到時彆人肯定笑話你。”
了了沒說話,也不領情,好在淩波已經習慣她這副冷酷無情的模樣,“快走吧,大師兄小師兄正等我們呢。”
了了依舊單手捧著雪人,真儀待在雪人裡悶聲不吭,此時她心中又激動又期待,因為這十年她隻在了了被帶回無上宗時見過師尊,溢滿心中的思念早已不受控製,一想到能夠見到他,甚至他到最後可能認清楚愛的人是她,真儀便有無數的話想說。
無上宗宗門大比是在主峰試煉台,試煉台根據高低,自半山腰一路往上,峰頂試煉台最大,宗門仙君位於上座,隻有最強的新一代才能脫穎而出來到這裡,前三名還將代表無上宗參加不久後的修仙界門派大比,於門派大比中獲勝的前十名,可以得到進入昆侖秘境的機會。
秘境中物華天寶,裡頭修煉一日,能比得上修仙界十年,傳說昆侖秘境乃是上古大神留在修仙界的神跡,因此修為越低,成長越大,反倒太離仙君這樣離成仙隻差一步的修士進去會一無所獲。
滿打滿算,主峰共有三十一層試煉台,像了了這樣沒參加過宗門大比的人,要從最低一層開始試煉,一路打上去,而元景玉書在十年前位列前五,因此隻需等待下麵的師姐妹兄弟打上來挑戰,十年前獲得無上宗大比魁首的是上虞仙君座下大弟子元覃,作為魁首,他的目標是守住擂台,捍衛自己年輕一代第一人的稱號。
不過今年勁敵不少,尤其是元景玉書,宗門大比隻允許五天乾及六地支以下的弟子參加,十年前元覃僅以一招險勝元景,此次大比,元景對魁首之名亦勢在必得。
兩位大弟子在頂層試煉台相見,麵上友好,不見內裡洶湧,由於他們要等待下麵的人打上來,落座時,元覃問道:“聽說太離仙君新收的小徒弟,今年也參加了大比?”
元景自顧自斟了杯茶,頷首:“正是。”
元覃輕笑:“小姑娘家家的,十六歲能練出什麼來?可彆有些師兄弟不懂得憐香惜玉,將她弄哭了。”
“有勞元覃師兄掛念,小師妹已擇道,想來再差也能打到前十層。”
“哦?”元覃訝異挑眉,隨後又笑,“原本見淩波十年如一日,我還當太離仙君不會教女徒弟,如今看來,倒是我想多了。”
太離仙君的四個徒弟,除了了了外,其他三人都將他視為神祇,決不許人說師尊一句不是,好脾氣的玉書將手中茶碗重重放下,“元覃師兄慎言,你我在這試煉台上說的話,可瞞不過殿內諸位仙君。”
他們前十名位於一層試煉台,從這裡俯瞰山下,可以將剩餘三十層試煉台看得清清楚楚,同樣的,位於主峰殿內的九名仙君手眼通天,也能清晰聽見第一層試煉台弟子們的話。
謹言慎行,虛懷若穀,這是無上宗的門規。
元覃遂不再多言。
淩波一如既往沒有夢想,她劃水成習慣,還想帶了了一起劃,了了卻不聽她的話,當淩波還在三十層劃水時,了了已經順利通過前十層,到達了二十一層試煉台。
她那一身紅裙十分顯眼,淩波情不自禁去看,被人一掌從試煉台打了下去,她氣憤不已:“沒長眼睛啊!出手這麼重做什麼!”
要不是她躲得快,差點兒磕到臉!
將她打下試煉台的年輕弟子忙不迭道歉,淩波腰間的玉牌啪的一聲斷裂,昭示著她已出局,身為太離仙君的徒弟,她可以去到一層試煉台,那裡有視野極佳的觀戰位置,了了的小雪人就放在那裡。
淩波從邊上山道往上走,此時了了已至第十五層試煉台。
她拿不準自己的上限在哪裡,因此出手時並未使出全力,同時,在前麵十六層試煉台中,了了摸清楚了對手的實力,直至當前,她依舊遊刃有餘,完全不需要兵器,赤手空拳打到十五層。
淩波就停在十五層試煉台的觀戰位置,這裡還有其他出局的弟子,大家都對年幼卻又超強的了了充滿好奇,太離仙君收了個小徒弟人儘皆知,可誰也沒見過,因為了了從不出座峰。
“這小師妹,生得可真好看。”
“身段也不錯,瞧那腰,那腿。”
“修煉十年就能打到十五層,我看下麵的師兄弟啊,不是被她打敗的,是叫她的美貌給蠱惑的。”
“嘿嘿,好男不跟女鬥,讓讓美人小師妹嘛,換我我也讓,可惜剛才我沒能跟她打。”
“哈,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你就想跟小師妹交手時順便揩揩油是吧?”
“這話我可不愛聽,那怎麼能叫揩油?大家切磋武藝,碰到手啊肩啊腰什麼的多正常?”
……
淩波聽得氣不打一處來,她原本覺著師妹打到了十五層已經很厲害,就算現在被淘汰也沒什麼,劃水嘛,勝負不重要,可周圍師兄弟的竊竊私語卻令她打心眼裡窩火。
於是她放聲大喊:“師妹!你要是能打到第一層!我就給你一百顆蜜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