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慕雪如預料中的病了。她滿臉潮紅,渾身發燙,高燒不退。
恰巧,秦真那晚就睡著她的身邊。察覺到她的異樣,秦真著急壞了,立馬請了太醫來為她診治。
太醫來後,先是診了脈,接著他告訴秦真,說王妃感染了風寒,而且病勢有些凶險。
秦真聽了,臉色就不好看了,立即陰沉了下來。他冷聲吩咐太醫要仔細用藥,若敢有絲毫怠慢,就小心他的……太醫被他這冷臉一嚇,不由一哆嗦,這位爺的脾氣,京城裡誰人不知!太醫用了比平時更加謹慎三分地態度開了藥後,他再三細看沒有問題後,這才敢將藥方交給四王爺過目。
秦真也算粗通醫理,看過後沒覺不妥,就又細細問了還要注意哪些事項。
太醫陪著小心,一一道來,絲毫不敢有任何遺漏。
在這整個過程中,秦真的臉色始終緊繃著。擔憂、焦慮,都在這張臉上顯現無疑。
可慕雪沒有一點兒知覺,因為她早已陷入了昏迷狀態。此刻,外界的一切,不論是什麼,她都無法感知了。
當晚,消息就傳入了毓慶宮。
對於這麼蹊蹺的事情,聽到消息的人完全不能相信,不禁質疑道:“什麼?四王妃突然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真的還是假的?”
“回太子妃,太醫都去看了,也回了皇上,怕是假不了。”
“怎麼會如此巧合呢?”太子妃喃喃著,目光不由看向太子。
太子此時的神色也不好看,他微微思索後,目光掠向眼前的奴才,沉聲問道:“今日你去傳話的時候,四王妃除了說一定會來赴宴外,神色可有什麼不妥處?還有,你與他說話時,她的神色看上去可是紅潤有光?”
“回太子的話,四王妃應承奴才時十分樂意,並未看出有任何推脫。隻是,下午四王妃和奴才說話時曾不住咳嗽,這兩天身體有著微恙,曾擔心自己會帶了病氣過來。奴才還安慰說沒事的,太子妃一向不忌諱這些。四王妃聽後,就說要奴才代她向太子妃問好,她明日一定會準時到的。”
太子微微沉吟,接著歎息道,“看來,是真的不巧了。她早已經病著了。”
“那太子爺看,這事之後要如何辦?”太子妃征詢的問著太子。
太子無奈道:“此事,也隻好過後再說了。”
秦真怎麼想,都覺得她病得蹊蹺。畢竟,她的身子,這些日子一直都好好的。
說來也巧,今日下午,他和十三議完事,來她房間尋她,正聞得她在彈琴,於是他沒進來打擾她,而是在門外聽她彈了那首曲子。
說實話,她突然選那首曲子來彈,他心頭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他一時還沒琢磨出這意味著什麼。
現在她病了,再聯想起下午太子妃曾派人來邀請她明日赴宴之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那首曲子名叫《楚陽埋伏》,又叫《趙明破敵》,說得是從前兩國交戰,戰勢膠著,後來有一個叫楚陽的人設下埋伏,想要全殲敵方。但,這條計策被對方將領趙明洞悉,隨後趙明將計就計,最終將楚陽殺死的典故。
楚陽埋伏?趙明破敵?她是在暗喻她現下的處境吧。這次宴會背後的心思,以她的聰慧,應該早就猜了出來,所以她才用了這麼一招擋了過去。
她的琴聲,含著一種肅殺、絕決,還有一種悲涼,但也有一種雄渾和自信。那首曲子,她確實彈得淋漓儘致。可是,這些年來,她從未為他撫過一首曲子,也從未在任何人麵前展現過這驚人的琴藝!
她有著他不熟悉的才華,也有著她不輕易示人的果決!
可這樣一個她,曾和他親密無間,她曾溫柔如水地站在他的身邊,全心全意地愛戀著他,儘情地和他撒嬌,用心地陪伴著他。她說過的,她要暖著他的心。她說過的,她要做他的妻子、情人和知己。她說過的,喜歡對方,就該讓對方知道,不要藏著掖著。
這些日子,她對他不似從前,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如今,遇到了難處,她連一句話都沒有問他,一句話也沒有囑咐他,就輕易地處置了!
他知道,她是為了他好,為他減少可以預見的麻煩,可是……他不要她以犧牲身體健康作為代價這麼為他!
或許,她就是早已察覺了他的不同意,所以她才選擇默默地做了,卻什麼都不和他說。
雖然他不同意她這麼做,甚至很生氣她這樣傷害她自己的身子,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最好的法子!
這次,太子妃尋的借口,是為著太後的壽辰,所以是怎麼都不可駁的。若借身體不適推脫,反倒落個不孝的口實,也順帶讓太子疑心自己對他心生不滿,所以她就隻好真的病一場,讓所有人都找不出任何借口來說四王妃的不是,也順帶免去說四爺的不是。歸根結底,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他又怎麼會不懂?
再思及前些日子的事情,想起父皇對旭兒之事,還有他同時納了兩名女子為妾之事,絲毫都沒有怪責,反而是給了許多恩典和賞賜,他便能大致猜到,那日她為何要進宮去,又去對父皇說了什麼。
她去見父皇,除了請旨離京氣他,更是為了去善後的吧!隻可惜,那時他並沒有體會出她的心意。
這一刻,秦真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由輕輕撫上她的麵頰,喃喃問她道:“慧兒……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就算是最氣我的時候,也能一直為我著想,為我做著那些?又為什麼現在可以為我至此,但這些日子卻對我這麼淡漠?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